阿二話說完，阿三已經將麻袋扛進竈間裡出來了。

　　兄弟倆再沒多話，隻朝婆媳倆人拱了拱手，便回了驢車上。

　　不多時，小院子裡便傳來女子的低泣聲，隻這聲音聽著並不悲愴，反而隱約帶著希望。

　　阿三咬著順手在路邊摘的狗尾巴草，轉眼看了看小院，回頭問阿二，「二哥，你說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是虧本買賣嗎？」之前姑娘可是說了，要拿這筆錢給村上的老人孩子加餐的，這邊又按市價給了糧食。

　　阿雙手抱著後腦勺，枕靠在驢車車廂上，「姑娘自然有姑娘自己的深意，咱們隻管做事就成。」

　　阿三「哦哦」兩聲，「也是，姑娘人還怪好的，你瞧，村上那些老人家，走路都不打擺了。」

　　阿二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吃飽了，有力氣了，走路自然就不打擺了。

　　這邊說著話，那頭蔡土一家，已經叫蔡裡正派回來的漢子，給喊了過來。

　　蔡土傷著腿，是叫幾個村民給擡過來的。

　　顯然，這漢子也沒將事情給說清楚，那蔡土被擡上車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在問蔡裡正為何非要讓他走這趟。

　　阿二阿三自然不會做這爛好人，等將人都塞進了驢車，立馬就抽了一記空鞭，駕車走人。

　　臨水村這邊，六子也終於處理好了賠償事宜。

　　這些漢子們基本都沒帶銀錢在身上，便由蔡裡正擔保，叫他們都寫了欠條，按了手印。

　　六子是個辦事仔細的，又清點一遍，確認沒有遺漏的，便拱拱手，「諸位可以回家去了，記得及時準備好銀錢，可別讓你們蔡裡正不好做人！」

　　漢子們一個個面如土色，結伴離去。

　　蔡石頭埋著頭，走到六子。

　　六子挑眉，「做甚？」

　　蔡石頭往顧宅裡探了探，「我娘親跟媳婦？」

　　六子擺擺手，「早走了，這會兒都該到家了，你且自行回家去便是了。」

　　蔡石頭顯然不信，「當真？」

　　六子撇了撇嘴，「這會兒關心上她們？扔火把的時候咱沒想到她們？要我說啊，你還是先想想，欠姑娘的這幾兩銀子該從哪兒來吧！」

　　蔡石頭的面色變得更加慘白，那頭有關係好的漢子喊他，「走了石頭！」

　　蔡石頭垂著腦袋，轉身離開。

　　六子彈了彈手上的欠條，看著蔡家村來的這些漢子漸漸走遠。

　　這才轉身回了宅子裡。

　　他一進門，原本在院子裡玩兒的小傢夥們便蜂擁過來。

　　「六子叔叔，那些壞人都走了吧？」顧小滿擡著腦袋問他。

　　六子笑嘻嘻的，「都走啦，小滿這是要出去玩去了？」

　　顧小滿嘿嘿笑，「姐姐她們要去門口跳房子，我跟小寶去玩泥巴！哥哥他們要去練棍子！」

　　院子裡雖大，到底沒有外頭寬闊。

　　六子「哦」了聲，「去吧！別走遠了，也別往村口那邊去，那邊有人在辦白事知道嗎？」

　　顧小滿「嗯嗯」點頭，轉身招招小手，「走嘍！」

　　六子呵呵笑著，看著小傢夥們風一樣跑出去。

　　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羨慕，在他記憶裡，童年永遠隻有訓練，挨罰，死亡，殺戮。

　　擡眸的時候，烏金西墜，暖黃的光芒包裹著這片大地，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

　　六子咧著嘴，眼角有溫潤的液體不知不覺滑落。

　　忽然，門口小小一團朝他跑過來。

　　六子定睛，才看清是最小隻的周易，他手上，臉上都沾了泥巴，也全不在意，伸手就來拉他的袖子，「六豬豬，那個，那個扔火把的找你！」

　　周易雖然沒有看到過蔡石頭扔火把，但哥哥姐姐們跟他說過。

　　六子也不嫌臟，隻疑惑，「扔火把的？」

　　周易「嗯嗯」，「他，他還罵嬸嬸，小寶哼踩他腳。」

　　蔡石頭啊，六子哈哈笑起來，跟著小泥猴出去，果然就看見蔡石頭不知為何又回來了，頭髮淩亂，臉上有擦傷，嘴角還溢出血跡，膝蓋上還沾了泥，揣著手，局促的站在門口，見了他，立馬上前來說：「六子管事，我想再見你們林大東家一面。」

　　六子看著他，隻覺得他這會兒說話，早沒了之前的銳氣，再結合他這一身慘狀，心裡大約猜到了一些。

　　扯了扯唇角，調侃他道：「哦呦，這是，叫人給揍了？」

　　蔡石頭聞言，忙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六子管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見你們林大東家一面，勞煩你行個方便。」

　　六子呵呵笑了笑，「成，我們姑娘向來與人為善，我也不為難你，可以替你走一趟，但我們姑娘很忙的，加上……」

　　打量他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姑娘願不願見你，我可不敢保證。」

　　蔡石頭也知道自己今天確實做得不對，之前也沒有正式跟人家賠禮道歉，這會兒六子說這話。

　　就叫他又不自覺紅了臉。

　　他道：「我曉得的，勞煩六子管事。」

　　蔡土一家子還沒到，蔡裡正跟老族長便由周海陪著在廳裡喝茶。

　　林嫦兒先去找了顧二嫂逗小雨點兒玩。

　　小傢夥小一天沒見著嬸嬸了，也極開心，小手小腳都揮舞起來，顧二嫂差點兒抱不住。

　　林嫦兒趕忙接過娃兒，點點他的小鼻子，「呦呦呦，見著嬸嬸這麼高興吶？好好好，嬸嬸疼你。」

　　小娃兒就咿咿呀呀的回應。

　　顧二嫂比劃著問郭大寶家的事。

　　林嫦兒便一一同她說了，顧二嫂搖搖頭，又問周嬸子。

　　林嫦兒淡笑說：「海叔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有時候人做事，與好壞無關，隻是立場問題。

　　「對郭大寶他爹來說，這輩子交了海叔這麼個朋友，也算值得了。

　　「但對周嬸子跟禮哥兒來說，心裡總是有疙瘩的。」

　　顧二嫂點點頭，【嬸子人呢？】

　　林嫦兒笑笑，「娘跟大嫂陪著她說話呢！」

　　顧二嫂朝她彎彎唇，逗了一下咿咿呀呀抗議大人隻顧自己說話不管小孩兒的兒子，【那郭大寶最後會怎麼樣？】

　　林嫦兒搖頭，「不好活，興許到最後，是走是留，還是得他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