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嫦兒見他們這般模樣，心裡便有底了，繼續道：「不是我不通人情，也不是我借故拿喬。

　　「那郭蔡氏的平日裡的所作所為，在座諸位也應當沒有不清楚的。

　　「旁的人家不多說，光是我顧家，便動了兩次手，今日大家找我說情論理，我也就不瞞著掖著了。

　　「在座的也都知道，今日我一早就出門去了，諸位可知，我今日是幹什麼去了？」

　　在場諸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便自顧搖頭。

　　林嫦兒看向吳清豐，後者點了點頭，徐徐開口，「昨日顧家大喜，卻有三人上門鬧事，尋顧家的晦氣。

　　「本官連夜提審，方知他們三人鬧事並非湊巧，而是受了有心人的指點。」

　　吳清豐跟林嫦兒分坐在左右主位上，儼然一副要為顧家撐腰的架勢。

　　他本人不算好相與的性子，但因為林嫦兒關係，平日裡在臨水村走動的時候，從未端過架子，也不要求村民們跪拜，全然沒有擺過官威。

　　故而，剛剛他一聲本官，直接讓幾位族老心肝都顫了顫。

　　也提醒了他們，吳清豐平日裡再隨和，也都是官的事實。

　　族老人面色訕訕，周海更是露出擔憂之色。

　　郭田每每歸家來，總會提上一壺好酒跟他天南地北的暢聊一晚上。

　　郭大寶母子，也有拜託他看顧。

　　當然，郭大寶在村裡惹事生非，他也不是沒管過。

　　許多次，鄉親們告狀告到他這裡，也都是他自掏腰包代郭田跟對方賠禮道歉。

　　郭蔡氏到底是婦人，他上門說道過幾次之後，也不好多去，便隻能隨她。

　　可誰想，這個女人會作到這般田地。

　　眼下吳大人這般問，這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嗎？

　　除了她還會有誰？

　　否則，嫦兒幹嘛扣著人不肯放？

　　周海闔了闔眼，「嫦兒，叔知道這般也很無理，但叔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法子了，讓郭蔡氏跟大寶先回去辦了這後事。要打要罰，咱們回頭再議成不？」

　　其他幾位族老也點頭。

　　霍老卻道：「海子，幾位族老，咱們是來討人情的，就應該有討人情的樣子。」

　　周海一頓，旋即點頭，「對對對，是我糊塗了，嫦兒，你說，你是怎麼想的？」

　　林嫦兒朝霍老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心說，總算還有一個耳清目明的。

　　林嫦兒道：「當初我顧家門庭破落時，我家小孩遭了欺辱，我也敢鬧上門去，如今這般，我是不怕人非議的。

　　「隻不過叔跟幾位長輩一同來說情，郭兄弟又屬實可憐，我這才願意坐在這裡跟你們商討一二。

　　「照我的意思，郭蔡氏，我顧家人是多看一眼都嫌髒的，你們也別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這樣的話。

　　「她可是將我大嫂往死裡逼的，好在我大嫂福澤深厚，才叫她不至於做了殺人兇手，但也無二般了。」

　　周海擰著眉，「嫦兒，可，郭家除了大寶跟郭蔡氏已經沒人了，若是眼下就將人送回娘家去，大寶一個人，眼下這事兒倒是總有人相幫，這往後，他一個孩子又該如何生活？」

　　林嫦兒道：「這似乎是郭蔡氏該想的事，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

　　「嫦兒……」周海嘆了口氣，「叔知道，你一向熱善好施，但凡誰家有個困難，求到你頭上來的，你能幫都幫。

　　「郭蔡氏如今這般，著實是她咎由自取，叔隻盼你看在大寶還是個孩子的份上，憐憫他一二。」

　　「是呀，是呀！」族老們被吳清豐「本官」兩個字震懾，一個字不敢多說，隻聽周海說了什麼，就點頭附和。

　　林嫦兒有些想笑，「海叔，你能與大寶爹相交多年，想來大寶爹的為人總是不錯的。

　　「咱們淺顯些說，郭大寶在根子上隻壞了一半，那一半是郭蔡帶給他的。

　　「我這麼說，你認同嗎？」

　　周海點頭，郭蔡氏確實不會養孩子，否則，大寶也不會長成這個模樣了。

　　「所以，」林嫦兒繼續道：「海叔覺得我就這麼放他們母子倆回去了，郭蔡氏能把郭大寶養好嗎？」

　　頓了頓，揚聲，「海叔，你兄弟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了。」

　　周海一怔，捂著眼嗚咽出聲，「嫦兒，叔哪裡就不知道這些理，可，可叔就是一莊稼漢，叔實在是想不出法子幫郭子兄弟了。」

　　抹了一把眼角，看向林嫦兒，「嫦兒，你跟吳大人，都是念過書的，見識也多，你們幫幫叔，幫叔想個法子成嗎？叔……」

　　周海起身來，朝著他們二人就要跪下。

　　「海叔……」林嫦兒跟吳清豐異口同聲，動作也幾乎是同步，一左一右架住周海的手臂。

　　周海看著他們，「嫦兒，吳大人……」

　　林嫦兒深深沉了口氣，「不瞞海叔，郭蔡氏，我原本是容不下了的。

　　「上回你也說，若她再鬧出事端，就替大寶爹休妻。

　　「如今發生這樣的事，若將她遠遠送走，郭大寶往後如何過活確實是個問題。郭家就剩他一根獨苗，你不管，不可能，你全管，也不合適。

　　「還是那句話，你來說情，這人情我肯定得給，也是看在郭大寶尚且年幼的份上，才會思忖再給她一次機會……」

　　「嫦兒，叔替郭子謝謝你，謝謝……」周海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林嫦兒卻話鋒一轉道：「郭大寶可以先放他回去操持他父親的後事，但郭蔡氏，必須先同我大嫂道歉，得到我大嫂的原諒……」

　　周海忙點頭，「應該的，郭蔡氏做錯了事，自然是要道歉的，我這便去找他們母子。」

　　其他幾位族老也跟著起身來，跟林嫦兒說了一些客套話，跟著離開。

　　林嫦兒目送幾人離開，帶他們出了月門，吳清豐忽的看向她，「你呀，到底還是嘴硬心軟，家裡這許多孩子還不夠你教，這是連旁人家的婦人都要一塊教了？」

　　林嫦兒扯了下唇角，「原本也不是可憐她，隻不過是看在海叔的面子上，不想他難做。

　　「再則，平日裡無事便罷，如今這般，咱們若是強硬的從重辦她，少不得落下個話柄，何必呢！

　　「還有啊，周嬸子對我掏心掏肺的，我也總得為她想一想是吧？要是把郭蔡氏送回娘家去，郭大寶作為郭家的獨苗，海叔肯定不能讓他跟著郭蔡氏走。那留下來該怎麼辦？還不是得海叔一家子照顧？

　　「禮哥兒多乖巧懂事啊？再看看郭大寶，屆時周嬸子慪都要慪死……」

　　吳清豐點了點頭，「理是這個理沒錯，隻怕，某些人未必領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