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嫦兒一頓，忙不疊搖頭，「哪能啊！我爹可是秀才，能讓我學這個啊！」

　　這個時代，女子學醫都算是賤業，秀才家的閨女，能讓學才怪。

　　醫婆打著胰子，半晌沒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你今日的反應，不像是生手。」

　　林嫦兒哈哈笑出聲，「我膽兒大！我可是咱們村裡放棄在海裡謀生之後，第一個敢靠海吃飯的人。」

　　「我還第一個提出來要打海寇呢！」

　　「你想啊，咱們村先後打了這麼多次海寇，孩子手上都是沾過血的，接生，真不算什麼大場面了。」

　　這一點，醫婆倒是認同的，隻不過，越相處，越覺得這丫頭是個好苗子，不肯繼承她的衣缽可惜了。

　　不過，她似乎也沒問過？

　　想到這裡，醫婆語氣鄭重，「考慮跟我學手藝嗎？」

　　「啥手藝？」林嫦兒隨口接話，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麼。

　　擺手，「學醫啊？」呵呵，上輩子她已經學過了，這輩子嘛，就不吃這個苦了。

　　「你是想找個繼承人？」

　　醫婆看著她不說話，林嫦兒繼續叭叭，「家裡那麼多小孩，你就沒一個看中的？」

　　「青檸那姑娘不就挺好？景逸那孩子也不錯。」

　　「從小帶在身邊，才是真傳，我這個年紀的，半道出家，你累，我也累，咱們還是相互放過吧！」

　　「大不了以後，你有需要，我給你打下手就是了。」

　　讓她看病，那是不可能看病的。

　　話說到這份上，再糾纏，就討人厭了。

　　醫婆見好就收，「我想想。」

　　林嫦兒招財貓似得點頭，「蔡嫂子跟孩子的身體你都檢查過了吧？」

　　醫婆「嗯」一聲，「大的累的昏睡過去，我出來那會兒已經醒了，小的，你給她把羊水吸出來，其他沒事，那哭聲，你不也聽到了。」

　　這點林嫦兒承認，哭聲賊響。

　　長舒了口氣，「那咱們，功成身退？」

　　醫婆忽然道：「那婦人，營養不良，孩子怕是要吃不飽。」

　　林嫦兒：「……」啥？這好像不歸她管吧！

　　孩子的口糧不是得孩子爹去掙嗎？要不然，算個屁男人。

　　醫婆說：「你家那母山羊每天下的羊奶，你家那娃不都喝不完？送佛送到西，這閑事你管都管了，不管到底？」

　　林嫦兒撇嘴，「我又不是爛好人，我啥事都給謀劃好了，這家男人幹啥？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值錢，懂嗎？」

　　再說，媳婦姑娘需要，男人才能好好努力不是。

　　醫婆擡眼看她，「還不是要管。」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帶了一罐子羊奶來呢！

　　林嫦兒不理她，她這可不是多管閑事，她是心疼小姑娘。

　　屋裡頭，蔡大娘跟嬤嬤已經給小姑娘喂上羊奶了。

　　蔡大娘抱著小姑娘，笑的眼睛隻剩下一條縫，滿臉都是愛憐，又感慨，「大東家做事，當真是周全，竟連羊奶都給準備上了。」

　　「就說咱們閨女是有福氣的，打娘胎裡就受大東家的照顧，天大的運氣。」

　　那會兒家裡那種情況，旁人不知道，她這個當娘的最清楚。

　　但凡大東家不搭理他們去見官，他們一家子都沒活路。

　　嬤嬤笑容慈祥，「也是趕巧不是，家裡頭也是難產的小少爺還沒滿半歲呢！」

　　「二少奶奶懷小少爺的啊，也是趕上家裡境況最不好的時候，生產又遇上大水，又是受了驚，當時那才叫做兇險。」

　　「咱們村裡頭的老人啊，都說咱們家小少爺是大東家花了大銀子保下來的金疙瘩呢！也是那樣的情況，大東家怕小少爺吃不飽，所以特意給養了山羊。」

　　「也是咱們大東家啊，會料理，咱們家的山羊，除了管夠小少爺的，還能有些剩餘，否則啊，大東家就是想，那也拿不出來這東西的。」

　　蔡大娘聞言，「這麼說我們閨女就更有福了，等孩子能下地走路了，我定是要帶她去給大東家磕頭的。」

　　「娘，媳婦兒跟石頭都得一起去。」蔡嫂子喝著紅糖雞蛋糖水接話。

　　嬤嬤笑著說：「咱們大東家人好，大家都知道，你們記在心裡就行，磕頭不磕頭的，大東家才不枉心裡去。」

　　相反的，她是看出來了，他們家少夫人，那是極其不喜歡跪啊磕啊的。

　　蔡石頭坐在一旁給蔡嫂子喂糖水的，聽了這些話，心裡自然有了別的主意。

　　從前是他又混又糊塗，好在大東家給了他機會，拉他一把，讓他及時回頭。

　　其實當時那情景，大約也是託了他家閨女的福，大東家肯從寬處理，還給了他一份工，讓家裡都能吃上飯，自然不可能是看他的面子的。

　　他心裡有數，他能有什麼臉？

　　所以，接下來，他一是要好好給大東家做工，二是好好養活閨女，等大一些，就帶去臨水村上學。

　　當然了，做工才有工錢，才能有口糧養活一家子人，所以，說白了，這倆其實是一件事。

　　那邊小半碗羊奶見了底，嬤嬤放下勺子，「大東家說，這天羊奶放外頭容易壞，一會兒老姐姐你將那陶罐給掛井裡去，快到孩子要喝的時候，再給溫一溫。」

　　「我們出來時間也不短了，這就該先回去了。」

　　蔡大娘立馬抱著孩子起身，「大妹子，這都晌午了，喂完孩子，我這就去做飯，留下吃個便飯再走？」

　　嬤嬤擺擺手，「不瞞你們說，昨晚上漁船大豐收，大東家幾乎一夜沒合眼的，這飯，咱們啥時候都能來吃是不是？」

　　嬤嬤微微笑著，「老姐姐添丁之喜，也該緩緩不是，咱們這便先走了，你們忙，莫送！」

　　「這……」人家急匆匆來救命的，自己也是昏了頭了，光顧著一大一小，一口水都沒叫大東家喝上，這要走了，哪能不送？

　　蔡大娘將裹著襁褓的小嬰兒放到蔡嫂子身邊，「娘去送送。」

　　蔡嫂子跟蔡石頭齊齊點頭。

　　想到什麼，蔡嫂子叫住走到門口的蔡大娘，「娘，您把咱家裡那半條老陳火腿給大東家送去。」

　　蔡大娘一頓，旋即拍了一下腦子，「瞧我，居然忘了咱家裡還有這東西！」老陳火腿可是下火的好東西，此前她就聽兒子說，大東家要連夜裡處理趕海所得，時常晚睡，晚睡最容易上火。

　　家貧沒旁的好東西，也就這點東西能拿的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