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金魚，林嫦兒撐著手臂坐起來，「怎麼了？」

　　小金魚小小的身體挪了兩步，跨過門檻走進來。

　　林嫦兒這才看清楚，小傢夥手裡端著個木盆，看著重量不會輕，但他步子卻走得極穩。

　　到了近處，他將木盆在床前放好，「娘今天走的路多，泡泡腳，會舒服些。」

　　林嫦兒：「……」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懂事了？

　　見她不說話，小傢夥又看著她，「娘？」

　　林嫦兒這才回神點了下頭。

　　小金魚不苟言笑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幫娘。」

　　他伸手來幫林嫦兒脫襪子，林嫦兒嚇了一跳，她可沒臉讓一個孩子「伺候」她。

　　林嫦兒忙制止，指指一旁的小杌子，「去坐著玩。」

　　小傢夥「哦」一聲，乖乖在小杌子上坐下，小手端端正正放在膝蓋上，隻是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失落。

　　心裡也跟著猶豫，要不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娘，要是說了，娘會答應嗎？

　　林嫦兒這廂自己脫了襪子泡腳，小傢夥應是試過水溫，溫度剛剛好。

　　溫水沒過腳踝，毛孔跟著舒張開來，身體的疲乏得到緩解，整個人都鬆快不少。

　　林嫦兒讚許的看向貼心的便宜兒子，正好沒錯過小傢夥臉上的表情變化。

　　看出他臉上的糾結，林嫦兒開門見山，「有心事？」

　　小金魚一愣，大眼睛睜圓，似乎是對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感到意外。

　　林嫦兒朝他擡擡下巴，「說說！」

　　小金魚端端正正放好的小手揣起，聲音低低的，「娘能教我算術嗎？我學會了可以幫娘算賬。」

　　林嫦兒聞言，眨了眨眼，這兩天她事情多，還沒來得及想到這一層，小傢夥倒是提醒了他。

　　五歲的孩子，是到了啟蒙的年紀，放在後世也早上幼兒園了。

　　但這個家目前的情況，顯然供不起讀書人。

　　可不讀書不行，不要求將來有多大建樹，至少不能做睜眼瞎。

　　眼下條件不允許，自己可以先帶著認字，學算術，等時機成熟再送他們去學堂，若是將來條件允許也可在臨水村辦學堂。

　　小金魚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沉默，理所當然的以為她不樂意，但他又不想就此放棄。

　　便繼續爭取道：「娘，您教我算術，往後我跟您一起去賣鴨蛋，路上我幫您背鴨蛋，到了集市，我幫您收賬……」

　　「你才五歲……」怎麼背背簍？

　　且因為營養不良，他的發育狀況完全沒有達到這個年紀該有的水平，小身闆沒比背簍高多少。

　　當然，作為良心企業家，林嫦兒是不可能用童工的。

　　「我可以的。」小金魚嗖的站起來，急於證明給她看，想也沒想，就單手拎起小杌子，另一隻手抓著其中一隻杌子腳。

　　旋即，空氣裡響過一聲木頭斷裂的脆響，等林嫦兒再看過去，小杌子已經分家了。

　　林嫦兒：「……」天生神力？

　　林嫦兒看著小傢夥手裡已經報廢了的小杌子，「倒也不必如此。」

　　雖然舊了點，好歹還能湊合用，這一來，原本貧窮的家裡，又雪上加霜了。

　　小金魚沒說話，隻一雙大眼睛巴巴的看著她。

　　林嫦兒清了清嗓，「你這能耐，你爹知道嗎？」

　　小金魚點點頭，「爹說不能讓旁人知道，所以除了爹跟娘，小鹿都不知道。」

　　林嫦兒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爹是對的，在你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跟在意的人之前，不要再暴露你這能耐。」

　　有天賦是好事，但懷璧其罪，他才五歲，若是讓有心人知曉了去，未必不會演變成禍事。

　　「我會教你讀書識字，將來有機會也會送你去學堂，但你要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在自己還不夠強大之前學會藏拙。

　　另外，認字，學算術都是長久的事，弟弟妹妹還有你四叔都要一塊學，屆時你若學的好，學的快，得要幫助他們知道嗎？」

　　小金魚忙不疊點頭，林嫦兒思索片刻，又道：「不過具體要如何做，我要晚些時候才能拿出章程來。」

　　家裡四個孩子，教一個是教，四個也是教。

　　若說算術，最好是全家都跟著一起學，離了她也不至於算不清賬面被人坑。

　　但大人白天都有自己的活計，且，他們願不願意學還是另外一回事，得合計一番。

　　「我都聽娘的。」小金魚並沒想那麼多，他眼底亮晶晶的，彷彿未來都變得明亮。

　　隻少頃，他又低聲說：「可是娘一個人做那麼多事會累，我可以讓大伯做一個小背簍幫娘背鴨蛋嗎？」

　　林嫦兒看他一副千方百計想幫她做點什麼的模樣，笑著點頭，「成，我會去跟你大伯說，明天開始你早些起床，跟我一塊去集市。」

　　「娘休息，我現在就去跟大伯說，一會兒再回來倒水。」

　　小金魚咧著嘴，火急火燎就要去找顧大郎，分家的小杌子也顧不上放下，一溜煙跑到門口才想起來，又頓足，扭頭朝林嫦兒有些無措的笑了笑。

　　林嫦兒道：「你放著，回頭我會跟你阿奶他們解釋。」

　　「謝謝娘！」小金魚這才放下東西，歡歡喜喜的去找他大伯了。

　　林嫦兒看著小傢夥的背影，心裡到底感慨，好學上進是好事，她也願意教導，但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泡過腳，林嫦兒自己出門倒了水，便回頭午休了。

　　林嫦兒是在睡夢中感受到幾道注視著她的目光，被驚醒的。

　　一睜開眼，就見床前排排坐著三個小小的身影。

　　小金魚跟顧小鹿分坐在兩邊，最小隻的顧小滿坐在中間。

　　見她睜開眼，小金魚跟顧小鹿歡喜喊「娘。」

　　顧小滿則指指腳邊顧大郎臨時給趕出來的小背簍，朝她咧嘴，「嬸嬸，撿鴨蛋。」

　　傢夥事都準備好了，林嫦兒不由失笑，「這會兒天還早呢，嬸嬸答應了你四叔，今天要炸小魚吃，咱們先去炸小魚，晚些時候，嬸嬸再帶你去。」

　　主要還是，白天進進出出的容易惹眼，村子就那麼大，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不就都知道了？

　　她還想著撿鴨蛋的營生自己家能再做一段時間呢！

　　畢竟，每天產出就那麼多，多一個人知曉，他們能撿到的就少了。

　　當然，娃娃們是想不到這一層的。

　　聽她答應了，顧小滿咯咯笑，「嬸嬸最好。」

　　「娘，我跟哥哥也去，大伯給我們也做了小背簍。」深怕被落下，顧小鹿忙不疊道。

　　林嫦兒看著龍鳳胎寶寶期盼的眼神，她點頭，「好，都去，但現在，咱們先去炸小魚吃好不好？」

　　「好！」三隻小豆丁目的達成，還有小魚吃，開心的又蹦又跳，林嫦兒也隨了他們去。

　　是林嫦兒帶著幾隻小豆丁去廚房，門口傳來響動。

　　「讓你們登門道歉，你們東西放門口是什麼規矩？現在知道沒臉了，早幹嘛去了？

　　當家的說了，咱們臨水村廟小，容不下欺淩弱小的壞胚子。

　　你們這回要是再拿不出個態度來，就別怪咱們不念鄉裡鄉親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