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人帶到裡面，轉過身來。擡起渾濁的眼，「隨便坐。」

　　王正微微掃過，店內空曠，比上次白日裡從外頭看來要蕭條許多。屋內的桌椅闆凳都歸攏到一塊，蒙上一層厚厚的灰。

　　「想租店？」老人率先問，目光已從綠臉身上移開。

　　王正正要開口，老人就繼續說，「不租隻賣！」

　　「啊？」王正有些詫異。

　　其實不怪他有這個表情，因為之前這幾間店鋪外頭張貼的便是出租。按理或租或賣，王正都是願意的。

　　之所以會詫異，是沒想到老人家這會竟然要賣。

　　「我這地段雖然不是最好的，可房子卻是最好的。」老人家不管王正的表情，「而且老頭子我聽說，最近有幾波人想租店，給的銀子都不低。」

　　渾濁的目光裡閃出一絲精明，讓人抓也抓不住，「其中便有你吧！」

　　「咳咳，」王正莫名有些尷尬，不出聲。

　　「老頭子不管你們，誰給的銀子多就賣給誰！」

　　「您說話算話？」王正脫口而出，「那您定然知道那夥人的來歷。」

　　「呵，我一把老骨頭，死便死吧！」老人家絲毫不在意一樣，「兩萬兩！」

　　他伸出兩根指頭，「晴川關動蕩多年，可有些生意並非不好做。就像老頭子這個店，過去許多年，無論是本土的，還是對面北襄人，在我這店裡喝湯吃肉的，也都不敢放肆。」

　　說實話，王正有點不信這老頭，甚至覺得他在吹噓，不過是為了擡高價錢罷了。

　　他有些想壓價。

　　可這老頭分明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近來你租鋪子，屢屢碰壁。」

　　「你怎麼知道？」被說中，王正有些激動，身子都不由得地往前傾去。

　　老人家眼裡閃過一絲恨意，「哼，那夥人不會讓你租到的。便是我這個店，他們也要插手！」

　　話還未落音，緊閉著的大門突然被石塊砸到一樣，發出巨大的響聲。

　　緊接著，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直到一扇門被砸開。

　　王正愣住，他有些嚇到。雖然他也見慣了大場面，但這種公然砸人家門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

　　待一群兇神惡煞的人闖了進來，他才回過神來。

　　想也沒想的，擋在老人家身前。

　　他突然明白，這老人家為什麼說那樣的話，敢情人家已經受過多次騷擾。

　　當然，也有可能這位兇神惡煞的人是沖他來的也不一定。

　　這會他無比慶幸，自己早已準備充足。

　　「老人家，兩萬兩是吧！我要了！」他轉過身，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你拿著，這鋪子是我的了！」

　　「找死！」一個身高差不多兩米的強壯漢子，發出兇惡的聲音，「死老頭子，我們東家看中你的鋪子是你的福氣。兩萬兩銀子我們東家也給，你把銀子退給人家。這鋪子我們東家要了！」

　　王正搶先說，「滾犢子！二爺我已經買下，你們請別去看。我管你們東家是誰，如今鋪子是我的。誰也拿不走！」

　　「沒問你！」大漢似乎刻意避開與王正正面對上。

　　「死老頭子，你聽到沒有。把銀票還給人家！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若不想明年還能給全家上炷香，就當大爺我放屁！」

　　王正轉過身，看了一眼老人。

　　見他原本緊繃的身子，開始顫顫巍巍，原先佝僂著，卻在此刻刻意拉直一般。

　　滿臉寫滿了痛苦與不甘。

　　突然他，用力把銀票塞進王正懷裡。「鋪子是你的，這兩萬兩，老頭子買你往後清明在關外的亂墳崗給姓顏的一家燒上一些紙錢。」

　　王正還沒反應過來，老人便往前衝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便是剛剛大放厥詞的兇惡壯漢。「老子跟你拼了！」

　　「綠臉！」王正大喝一聲。

　　一直坐在那堆桌椅闆凳中間的隱形人綠臉閃現出來。

　　在那大漢伸出雙手試圖要掐住顏老頭脖子的時候，伸出長劍橫空而下。

　　「啊~」兩米壯漢發出刺耳的慘叫，「我的手！」

　　「哼！」綠臉輕哼出聲，「一雙手而已，現在要的是你的命！」

　　不等叫聲止，他背對著壯漢，收回的劍又從壯漢後背穿刺而過。

　　鮮血從壯漢的口中噴出，「殺！」

　　「哼！」綠臉又是冷哼一聲，抽出長劍，指向即將要攻上來的眾人。

　　「想死便來！」

　　一夥人躍躍欲試，誰也不敢真正上前。

　　「老人家，」王正扶著顏老頭，「往後每年清明，那錢紙還是您自己去燒。」

　　「謝謝，謝謝！」顏老頭先是感謝，但眼睛此刻十分的清明。

　　「爺，老頭子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鋪子仍是您的，銀子老頭子也不要。您能請您的人，幫老頭把他們全殺了嗎？」

　　「能！」王正並沒有多想，應下顏老頭之後，把頭轉向綠臉。

　　「殺了他們，往後我有一口吃，便有你的。」

　　綠臉心中爽翻了。

　　其實這夥人，他早就想殺了。不在二爺面前動手，是不想到時候姑奶奶怪他太兇殘，嚇到了二爺。

　　還想著，等這夥人離開之後，再找機會幹掉，省得他們再找二爺麻煩。

　　他聰明著，早就從剛剛二爺與老人家談話的過程中聽出個前因後果。

　　原來這夥人，一直同二爺搶鋪子，分明就是同姑奶奶作對。這個老頭子，也許有些人脈，但胳膊扭不過大腿，從二爺進店開始，就在打量與算計。怕是早就想借他們的手報仇。

　　至於什麼仇，待會就知道了！

　　「聽到了，大爺我也是收銀子辦事！」綠臉冷嗤，話跑了出去，手中的劍也跑了出去。

　　「啊、啊、啊......」

　　十幾聲慘叫聲後，整棟房子便安靜得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

　　顏老頭的呼吸聲極其濃重，好久他才一屁股坐在身後椅子上。要不是王正往他口裡塞了一顆葯，這會怕是被刺激得歸了天。

　　「謝謝、謝謝......」

　　他重複著說。

　　「不用！」王正見他平穩下來，拖著一把凳子坐在他旁邊。

　　「這些人殺了你全家？」他也不怕再次把人刺激死。

　　綠臉都忍不住投來詫異的眼神，這二爺還真是——直率！

　　「嗯，撐了三個月，我以為撐不到報仇的這一天。」顏老頭吐了口氣。

　　「其實你的仇真正報了嗎？」綠臉開口道，他本身戴著鬥笠，又圍著整張臉，打扮得神神秘秘，加上說話的語氣，自帶冰涼。

　　這話一出，顏老頭明顯一愣。

　　爾後，他看了看王正，才把整個身子朝向綠臉的方向。

　　「正如大俠所說，老頭子的仇其實沒有真正的報。可老頭子能力有限，如此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們二爺銀子都收了，那就當作接了你這單子生意。說，這夥人的東家是誰？」

　　綠臉心想，回王府之後，姑奶奶肯定會誇他能幹，畢竟他做這麼多，間接的也是給姑奶奶辦事。

　　再加上二爺答應他的飯餐子，他必須辦得利利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