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拜帖
旁人蒙括不知道,可這位沈小姐,他回過神後便知曉了她是誰。
那日在去玉佛寺的山路上,可就是這位沈小姐,眼都沒眨,便將自家公子抓過來,替連城擋下了一刀。
一想到自己得意多年,最後卻馬失前蹄,害得蕭廷善身體更差,蒙括便說不出的懊惱,隻覺得有人的巴掌直接扇在了自己臉上。
「公子,那黃鶯……」蒙括沉聲問。
蕭廷善咳了幾聲,轉過身,緊了緊領口大氅的帶子,一如既往的溫和:「殺了吧,正好今夜遇襲。」
蒙括反應過來:「是。」
蕭廷善一面往回走,一面問:「你說她手下有人,武藝比你也毫不遜色。」
蒙括沉默片刻,朗聲道:「是,今日我在他手中算是吃了暗虧,我同他打鬥數個回合,他未落下風!」
蕭廷善掌心的白玉核桃緩緩停住,溫潤的眸子多了些深沉。
沈舒意…這位沈家二小姐,他還真是不曾看透過。
一個屈居佛寺數年的名門閨秀,何德何能,能招攬下這樣的高手?
蕭廷善久久不曾做聲,隻覺得自此女回京,沈府風波不斷。
而自己的事,也是一而再再而三遭人破壞。
「給聞人宗傳個消息,讓他找到那兩人後,務必要做的乾淨。」
「是。」
蕭廷善停下腳步,看向面前花園中的枯枝,再度道:「明日,替我向沈家二小姐遞個拜帖。」
「是。」蒙括應聲後,悄聲沒入黑暗。
*
京郊的宅院內,黃鶯由婆子從密室內扶著出來。
因為之前那一場刺殺,讓本就拘謹不安的少女變得更加膽小。
「那些刺客可走了?」黃鶯戰戰兢兢的開口,一說話,便牽扯著臉上的皮肉疼的厲害。
「走了,蒙大統領一直守著我們,你放心,公子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婆子安慰道。
黃鶯點了點頭,因為一隻眼看不太清,幾乎失了平衡。
她緩慢的坐在桌前,盯著面前的燭台輕聲道:「公子為何遲遲不帶我去見父親?」
縱是少女純真又不諳世事,可有時候也總會有些許直覺。
「那神醫到時候總要求證你的身份,公子自然要準備的萬無一失,何況,如今這麼多人盯著,總要先保障你的安全。」婆子開口解釋。
黃鶯沉默下來,不做聲。
婆子道:「我說小姐,您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黃鶯輕笑了笑,半張臉脆弱又美麗:「沒什麼嬤嬤,我就是覺得,會不會我認回了父親,也一樣活不久呢……」
「不會的,你就放心吧,而且我不是告訴你了,你父親的醫術了得,能醫死人、肉白骨,你臉上和眼上的傷,他定能治好。」
這話聽的多了,黃鶯心中的期待竟也漸漸變少了。
「謝謝你嬤嬤,我想一個人待會。」黃鶯再度道。
那婆子嘆了口氣,眼裡多了些不忍,搖著頭離開。
黃鶯坐在桌前,從褻衣上扯下了一塊碎布,而後用簪子刺破手指,在上面緩緩寫下一個小字。
此刻,蒙括已經將蕭廷善的意思帶了過來。
婆子聽到後,愣了片刻:「為…為何非要如此……」
蒙括瞥了她一眼:「不該你問的你別問,公子最是仁善,這般做必有他的道理。」
婆子訕訕住嘴,眼見著蒙括的一名手下,轉身走向房中。
黃鶯聽見動靜,匆匆將布條藏於身上的香囊內,而後擡頭看向來人。
入目,一身材高大的侍衛,自陰影中而來。
「黃鶯,公子請我帶你過去,去見你生父。」男人的聲音有些沉悶。
黃鶯下意識蜷了蜷手指:「現在?」
眼下天色大暗,風雪交加,怎麼會是現在……
男人並未解釋,隻是道:「沒錯,這樣最能避人耳目。」
黃鶯怔了怔,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遮住眼簾,輕聲道:「稍等。」
她起身才想收拾下東西,男人再度催促道:「不用收拾了,公子那什麼都有,等你父女相認,自會為你安頓好一切。」
黃鶯擡眸看了看他,隻是天色太黑,又背著光,以至於她根本看不清來人的樣貌。
沉默片刻,黃鶯道:「好。」
隨後,黃鶯便走出房門,男人走在她身後,黃鶯輕聲問:「我生父是個什麼樣的人?」
雖然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可她總不願意往壞的方向去想。
或許,一切都是真的呢?
男人並無多少耐心,也沒有同她攀談的慾望:「你見了自會知道。」
黃鶯一面往外走,一面問:「公子會善待我父母嗎?」
男人不曾回話,漆黑的夜色裡,一道寒光閃過,下一瞬,一把長刀自身後而出,直插入少女身體。
黃鶯的腳步頓住,滿眼驚恐,隨即又帶了些釋然。
看來…她那日聽到的話……果然是她想的那般。
隻盼著,這位公子達成他的目的後,能善待他的父母。
頃刻間,男人抽出長刀,血液飛濺而出,黃鶯整個人也向後倒去。
時間像是被無數倍放慢,她嘴角溢出血跡,掙紮著看向黑衣人,聲音帶著些顫意,卻還是堅持道:「會嗎?」
她很愛她的父親和母親,不論她是不是他們親生……
她隻是懼怕,因為自己的存在,給他們帶來災禍。
男人冷聲道:「這你就要去地下問他們了!」
男人的話,讓少女的瞳孔驟然放大,她『咚』的一聲,摔倒在這風雪交加的夜色裡,可心底的執念讓她仍劇烈的掙紮起來:「你們這些惡人!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話,一腳踹在她胸口,直至少女徹底煙氣。
他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隻是轉身道:「向公子復命,人已經解決了。」
「是。」
夜色越來越沉,寒風呼嘯,鋪天蓋地的銀白將夜色晃的宛若白晝,偏風霜又吹的人睜不開眼睛。
宅院石階前的地上,一個身著粉裙的少女躺在皚皚白雪之中,身下逐漸的、緩慢的蕩漾開一朵血花、越來越大,而後又同白雪凝結。
少女半張臉清秀美麗,另外半張,卻仿若惡鬼。
恰似她的一生,曾見過美好和溫柔,卻也見到了人心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