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身殘志堅
沈舒意原本是想偷閑,沒想到正是碰上了男子們吟詩作對。
她本沒太大興趣,隻不過,裡面卻有一個讓她感興趣的人——沈靜安。
如今預考的消息已經傳開,所剩時間不多,沈舒意肯定沈靜安一定會參加。
畢竟他的才學雖然能算作不錯,卻也僅僅隻能是不錯。
若真的參加日後秋闈,根本不可能拿到太好的成績。
別說狀元,三甲怕是都未必進得去。
所以,預考對他而言也是個極好的機會,參加的人少,競爭者也沒那麼強,反倒容易拿到個超出他實力更好些的成績。
沈舒意站在不遠處,看著沈靜安大出風頭。
這次,他倒是一口氣連作了三首詩,引得滿堂喝彩,眾人吹捧。
沈舒意不確定那詩是不是他從哥哥那偷的,隻知道這樣的詩絕非他能寫的出的。
沈靜安臉上噙著笑容,顯得春風得意,好不快活。
沈舒意勾起唇角,冷笑出聲。
也不知預考哥哥來不來得及趕回來,邊疆戰事吃緊,前幾日她收到的消息,說是他和外祖父預料,呂梟會在五日內造反。
今日正是第三日,倒不知呂梟反了沒有。
若是呂梟造反,想必哥哥一時還回不來,不過好消息是,經過幾個月的規整,此前鎮守雁城一帶的玄策軍,如今已被外祖父打散收服。
同羅國的幾次交手,也多是拿了勝仗,由此可見,邊關戰事,如今尚在外祖父的掌控之中。
「在看什麼?」謝璟馳的聲音在身側傳來。
沈舒意略顯詫異的轉過頭,看見謝璟馳那張瓷白冷毅的俊臉,不由得開口:「謝大人今天怎麼有興緻過來?」
她以為,他一向不喜歡參加這種宴席。
謝璟馳負手而立,聲音冷沉:「漢陽郡主也在,我怕她為難於你。」
似是沒想到他的直白,沈舒意沉默片刻,緩緩道:「如今我與她同為郡主,她有什麼資格為難我?」
謝璟馳笑了笑:「我也怕郡主華光太盛,惹得旁人惦記。」
沈舒意正對上他深邃灼熱的眸子,多少覺得有些不那麼自在,似乎連手腕上他所贈的鐲子,都有些發燙。
謝璟馳鳳眸直視著她,他的眼睛走線淩厲,眼尾微挑,乾脆利落,通常給人無情冷漠的感覺。
但此刻,他認真凝視著你,又莫名的讓人覺出幾分深情。
沈舒意莞爾一笑:「原來,謝大人也有怕的時候。」
謝璟馳嘴角揚起,似乎隻要同沈舒意站在一處,能多說些話,心情就會忍不住變好。
隻恨時間太慢,離婚事還要數月。
「自然,我怕郡主另有所愛。」謝璟馳聲音低沉。
沈舒意沉默半晌,問:「謝大人相信愛情嗎?」
謝璟馳挑了下眉,並未猶豫,似乎早有答案。
「以前不信,覺得情愛是狗屁,現在信了,日日患得患失唯恐郡主改嫁他人。」
他說的認真,沈舒意隻覺得新奇,忍不住又打量起他。
他是被打通了什麼任督二脈不成?
「謝大人原來也是會說些好話,以前那張破嘴,縫縫補補如今竟也會哄人開心了。」
沈舒意莞爾一笑。
謝璟馳無奈:「可惜要哄的佳人太過難哄,未見笑顏。」
沈舒意覺得他實在得寸進尺,自己今日笑的已經夠多。
沉默片刻,沈舒意輕聲道:「我和大人正好相反,我曾經信過,如今卻是不信的,大人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和感情,我怕,最後難給大人一個滿意的答覆。」
她很清楚,謝璟馳不是聖人,相反,他和她一樣睚眥必報、心狠手辣,所做所走的每一步,都帶著目的,勢必要有回報。
這樣的人,太過聰明。
可世間的事,千算萬算,唯有感情和人心最是難算。
她還是會怕,有朝一日,和他也落得當初和宋廷善那般的地步。
相看兩厭,不如當初不見。
謝璟馳看向她的目光裡,帶了抹探究,他不知道她曾經歷過什麼,隻是覺得,此刻的少女身上多了些落寞。
他指尖微蜷,反覆克制,終究沒忍住,在寬大的袖袍下,輕輕牽住她的手。
女子的手指細膩柔滑,握在掌心的一瞬,他的心像是被填滿。
沈舒意詫異的看向他,他指尖微涼,可掌心卻很熱,此刻握著她的手,有力又溫暖,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謝璟馳勾起唇角,耳根下染紅了一片緋暈。
真想快些成婚,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牽著她,而不必擔心壞了她的名聲……
沈舒意亦是喉嚨發緊,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她不太明白,明明前世也曾嫁宋廷善十餘年,為何如今仍覺得緊張和不同。
「我說過,如果到最後,仍不能讓你愛上我,那是我的無能。」謝璟馳聲音低沉,滿眼篤定。
沈舒意看了他半晌,終究是輕輕笑了笑,隻覺得前世繚繞在心口的鬱氣,這一瞬都好像消散殆盡。
不得不說,這樣的謝璟馳,確實讓人心動。
他於暖陽之下,俊美非凡,他自有比這春日更加旺盛和強悍的生機,有比這滿目華光更威嚴冷厲的氣勢,有比這野草和嫩柳更執著的炙烈。
這一瞬,沈舒意不知怎麼想起一個人——蒼狼王。
他身上似有和那個男人一樣的東西。
於百死中仍頑強掙出的一線生機,於屍山血海裡仍留有的一份悲憫,於權勢富貴中仍堅持的一份清明。
就在這時,一道踉蹌的腳步聲響起,謝璟馳耳力過人,不等人靠近,就先收了手,轉頭看去。
宋廷善由松柏扶著,朝著沈舒意的方向走了過來。
見著謝璟馳也在,宋廷善愣了一瞬。
男人身著藏藍色蟒紋錦袍,沈舒意則穿了件寶藍色搭配白色軟紗的綉銀線曇花襦裙。
遠遠看去,交相輝映,宛若璧人,讓人移不開視線。
宋廷善唇瓣輕抿,堅持著走上前:「謝大人能否行個方便,宋某有些話想單獨同明珠郡主相談。」
沈舒意看了眼面前的宋廷善,短短幾日,他枯瘦了許多,因著太瘦,人也少了之前的溫潤如玉和俊美,儘是一種油盡燈枯的衰敗感。
不過沈舒意不懂,他都這個德行了,這個春日宴是非來不可麼?
「宋世子還真是身殘志堅。」謝璟馳冷笑著開口,半點也不加掩飾眼底的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