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榆木腦袋
連城喉嚨發緊,緩緩道:「那…那你能不能……」
下面的話還不等說出,連城便先紅了眼眶,像是怕聽到不願意聽見的結果,滿是期待卻又不敢問出口。
「能不能…能不能……」
沈舒意收回思緒,杏眸直視著他,認真道:「若您能找人畫出連翹幼時的模樣,我可以幫您畫出她如今的樣貌。」
一句話,讓連城的眼睛亮了起來。
沈舒意笑了笑,溫聲道:「若您有連翹母親的畫像,或許我畫出來的會更相似些。」
「好!好,我這就去找畫師!」連城眼底多了些淚意,急聲開口。
若能知道連翹如今的模樣,他找起人來便不知要方便多少。
那些王孫權貴,一個兩個都求著他保命。
若是有了畫像,總有人能替他找得到囡囡吧……
連城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淚意。
「畫師您不必去找,明日我便請京中幾個有名的畫師到您府上,屆時他們會根據您的描述作畫和修改,一直到呈現出連翹幼時的模樣。」沈舒意溫聲開口。
連城緩緩坐回搖椅,似乎恢復了幾分理智。
他看向沈舒意,聲音多了幾分疲憊:「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沈舒意知曉他的脾性,她雖然能夠作畫,但她仍未能幫他找到連翹,所以縱是提出幫哥哥治傷,他也不會答應。
「您心中有牽挂之人,舒意心中亦有,如今連翹姑娘未能找到,舒意自不會有任何要求。」
沈舒意輕聲開口。
她雖然想為哥哥治傷,但說的亦是實話。
前世她找到連翹太晚,那時的少女已經變成一具枯骨,死前更不知承受了多少淩辱和痛苦。
如今既能重來,她總盼著能早些把人找到,讓那少女不至於無辜枉死,也讓面前的男人不至於悲痛欲絕。
連城錯愕的看著她,雖知道她或許所求更多,可至少,眼下他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沈舒意再度道:「先生不必多慮,將心比心,世人皆有所愛之人,不論先生是否願意助我,我總要儘力一試,如此不論結果,至少我再無遺憾。」
連城沒做聲,可對沈舒意這一番話,卻頗有感觸。
沒錯,他這些年不再行醫,確實枉費了一身醫術,但這是他犯下的錯,若他什麼都不做,他無法原諒自己!
不論能不能找到連翹,至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若是放棄了,又怎麼配做一個父親?
連城收回思緒,再度看向沈舒意,淡聲道:「你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話說的再漂亮,最後找不到人也沒用!」
沈舒意笑了笑:「至少今日先生願意見我,願意信我畫的畫,如此,先生怎知日後不會甘願助我?」
少女神色坦然,目光純凈,她既不掩飾她的目的,又不讓人覺得市儈和功利,很難讓人生出厭惡之感。
連城再度躺回搖椅,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郭氏的酒?」
沈舒意溫聲道:「既然要上門拜會,總要有備而來,先生暫居於此,可對人並不設防。」
沈舒意坦誠的承認了她調查過連城的事。
連城拿起酒壺,嗤笑道:「小小年紀,心思深沉!」
沈舒意笑了笑,倒也不介意他的點評,隻是道:「我知道先生的規矩,隻是於醫術一道我也曾僥倖研習過,所以不知道…先生的藏書能不能……」
聞言,連城再度坐起身,一條腿曲起,眯著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女,多了些打量。
沈舒意對他彎了彎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誠懇一些。
沒辦法,她確實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前世她就從連城這借過不少書,隻要肯下功夫,總會有所收穫,若是再把人哄的高興,對於不懂的地方,連城也會指點一二。
如此,雖不及他妙手回春,但就當年而言,對蕭廷善的病症卻也大有裨益。
半晌,連城揚起手裡的酒壺,怒聲道:「你當老夫這裡是什麼!你個丫頭片子野心不小,還惦記我的藏書!你怎麼不說把老夫的手剁下來借你用用!」
沈舒意下意識閉上眼,神色多了些緊張,生怕那酒壺落在自己腦袋上。
沒辦法,前世她可沒少挨這一遭。
連城的脾氣是真的差,動手也是真的打!
可預想中的痛感並未傳來,沈舒意悄悄睜了睜眼睛。
入目,便見金珠和玉屏紛紛護在自己面前,老母雞護著崽子般把自己擋在身後。
方嬤嬤因為年歲大慢了一步,瑪瑙則是站的靠後,見有金珠和玉屏上前,便收了腳步。
眼見自家小姐姿態放的低,玉屏當下討好道:「先生,您要打打我!我這頭又硬又脆,保準您一砸一個響,像甜瓜一樣,聽著舒心!」
金珠也點頭道:「對對對,我們家小姐榆木腦袋,敲起來不好聽,您砸我的也行,我這腦袋小時候磕過,砸壞了也絕不怪您!」
沈舒意滿眼木然:「……」
榆木腦袋?
很好,她記住了!
連城看著這一幕,倒是樂了,收了酒壺道:「書在隔壁那間,隻能在這看,不能帶走!」
聞言,沈舒意彎起唇瓣,笑道:「多謝先生!」
連城重新躺回搖椅,擺了擺手。
沒辦法,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看著實在是討喜,很難讓人心情不好。
得了連城的話,沈舒意便一頭紮進了那間堪比庫房的書房。
書房內,東西堆的亂七八糟,到處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蜘蛛網掛的到處都是,濃重的黴味撲面而來,嗆的人上不來氣。
方嬤嬤連忙把窗子都打開,忍不住道:「小姐,要不您去外面等,我們先收拾一下……」
沈舒意挽起袖子,溫聲道:「一起收拾吧,先把這些箱子和書搬出去,正好晌午,先把書曬曬。」
「是。」
沈舒意看向玉屏,溫聲道:「玉屏和瑪瑙去買些東西回來,然後準備一下午膳,我們中午在這吃。」
沈舒意沒打算和連城客氣,畢竟在他的記憶裡,連城亦是個吃貨。
隻不過他這人不修邊幅,如今有了心事,更是能敷衍便敷衍,根本沒心思好好吃飯。
想到這,沈舒意不由得又想起蹲在樹底下吃面的少年,瞳孔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