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菩薩心腸
葯童在一旁晾曬完草藥,見自家師父的鼾聲已經響起,想了想,還是決定轉身去告訴那位姑娘一聲。
沈舒意在茶水攤子已經坐了將近兩刻鐘,見那扇門始終沒開,倒也不急。
片刻後,葯童開門出來。
見玉屏還守在那,當即撓了撓頭道:「師父吃了酒,這會已經睡了,你們還是先走吧。」
玉屏溫聲道:「連城先生可喜歡小姐的畫?」
葯童為難道:「師父沒看,師父也不喜歡畫,回頭我找機會同他說說,但我可不能保證。」
「多謝小哥。」
玉屏道謝後,葯童轉身便回了宅子,大門重新緊鎖。
玉屏收回視線,回到沈舒意麵前,對著沈舒意輕輕搖了搖頭。
沈舒意再度看向宅子的方向,起身道:「既如此,我們改日再來。」
見狀,蕭廷善和聞人宗走上前來,蕭廷善那張俊朗的面龐仍舊溫潤和煦,主動道:「可是連城先生不願相見?」
沈舒意看向他道:「宋公子對我的事還真是關切。」
蕭廷善搖頭道:「並非如此,隻是在下身體有疾,故而也能理解沈小姐的心情,遂出言提醒,並無惡意。」
沈舒意淡聲道:「這麼說來宋公子還真是一番好意,那民女就隻能盼著像宋公子這樣的好人,可以長命百歲了。」
一聽沈舒意說話,松柏就忍不住窩火。
偏這話分析起來好像又沒什麼毛病,可莫名的從她嘴裡說出,總有一種陰陽怪氣之感。
別說是松柏,就連蕭廷善也有此感。
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的不好,竟惹得這個沈舒意如此厭惡、百般針對。
她一個不受寵的尚書府千金,到底是哪裡來的底氣?
蕭廷善的眸色沉了沉,神色不變,仍舊是一副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模樣。
「借沈小姐吉言,隻是沈小姐下次若想拜訪連城先生,恐怕光憑兩壺酒兩幅畫是不成的,連城先生不慕金銀,卻也絕非如此就可以說服的。」
沈舒意莞爾一笑,一雙杏眸似笑非笑的盯著蕭廷善。
「宋公子如此清楚,怎麼方才那一箱東西跟著這位公子一併被扔了出來。」
沈舒意眨著眼睛,視線轉而落在聞人宗身上。
沒錯,聞人宗自被扔出來後,之前葯童捧進去的那一箱子東西,也連帶著從牆頭被丟了出來。
箱子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因為力道不小,再加上沒上鎖,裡面的東西掉落一地。
沈舒意離的不遠,看得清楚。
那箱子裡裝的確實不是金銀,多是一些同醫術毒術相關的古書,價值不菲,除此之外,還有幾種罕見的藥材,另有一套銀針和幾件器物擺件。
看得出,蕭廷善確實是花了心思的。
那箱子雖不大,可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價值不菲,要耗費不少心思才能弄到。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連城如今一整個就是油鹽不進的狀態。
這些東西或許對從前的他而言有著不小的吸引力,可對於如今的他,卻是沒有半點用處。
松柏實在看不過眼,忍不住嗆聲道:「沈小姐!我們公子好心提醒,你這人怎麼…怎麼這般不識好歹!」
聞人宗在一旁的臉色也算不得好看,畢竟今日之事,於他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偏面前這女人,幾次三番提起,怎麼都不像是無心之失!
沈舒意嗤笑出聲,視線落在松柏身上,不客氣道:「旁人需要的叫好心,旁人不需要的叫自作多情,敢問這位小哥,宋公子此舉當屬什麼?」
蕭廷善被噎的不輕,心口發堵,再好的脾氣到這會也被磨光。
「好,怪我宋某人自作多情了,日後在下絕不會叨擾沈小姐半句,還望沈小姐珍重,好自為之!」
沈舒意彎起唇瓣,清冷的眸子眼尾微挑,帶著窺破世間一切的通透。
她瞥了眼蕭廷善,淡聲道:「宋公子菩薩心腸,本該讓人敬重,就是不知道您這尊菩薩是泥菩薩還是玉菩薩呢?」
話落,也不管蕭廷善是何反應,沈舒意便收回視線,帶著幾個丫鬟離開。
蕭廷善站在原地,背在身後的一隻手緊握成拳,目光陰沉。
泥菩薩自身難保,何談成就偉業,玉菩薩易碎矜貴,又如何能鎮禦四方!
這本就不是一個好的比喻。
*
此刻,宅子內。
連城睡意惺忪,隻是雖是睡著,卻也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二寶蹲在一旁石墩子旁啃光了一隻雞後,便無所事事,見連城睡著,視線落在旁邊矮桌上的匣子上,不由得上前將匣子打開。
匣子一開,一張畫卷便掉了下來。
二寶皺起眉頭,將畫卷展開,入目,畫上從左至右分別畫著三個人,最左和最右的人他不太認得出來。
可中間的那個,他卻分的清,正是他的師父。
二寶瞪大了眼睛,眼裡帶著幾分迷茫,看向連城道:「師父,這是你兒子麼?和你好像!」
連城睡的迷迷糊糊,可二寶一過來,他便有所感知。
當即脫了一隻破爛的鞋子,半點不客氣的拍在二寶的腦袋瓜上:「胡說八道!哪來的兒子?老子什麼時候有過兒子?老子隻有一個女娃懂不懂!」
「哦!」二寶揉了揉被拍疼的腦殼,指著畫上最右端的那幅畫像,再度道:「那這是你爹?」
連城被氣的吹鬍子瞪眼,一下子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擡手又給了二寶的腦袋一個巴掌:「我看你像我爹!啊呸,是老子像你爹!」
他爹他都沒見過,上哪來的爹?
二寶對著連城笑了笑,靦腆道:「師父,我是不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我就說您待我像我爹一樣好嘛!」
連城:「……」
才欲再說些什麼,連城的視線停在那幅畫上,忽然頓住。
他愣了片刻,揉了揉眼睛,一把將二寶手中的畫搶了過來。
入目,少年時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還有老了以後的自己,皆呈現在這薄薄的一張畫卷上。
連城眼角泛紅,聲音都多了抹輕顫:「這畫哪來的?這畫哪來的!」
正在分揀草藥的葯童轉過頭,轉過頭看向他道:「是方才一位姓沈的小姐送來的,給您送酒的那位。」
一聽這話,連城記了起來,當即連鞋也顧不得穿,直奔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