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隨著帝王這番話落下,場中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沈景川原本堆滿喜色的臉龐瞬間變得煞白,險些直接站起身來,最後又生生頓住。
瘋了…沈舒意這是瘋了!
好端端的,她替寒哥兒做什麼!
誰不知寒哥兒曾得罪過三殿下,如今她怎麼敢當著陛下的面,提起寒哥兒!
坐在沈景川身後的沈靜安,更是面色不善。
沈舒意這個賤種到底想幹什麼!
沈舒寒那個名字已經沒落了那麼久,她竟然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起那個廢人?
蕭鶴羽亦是愣了片刻,一雙風流的桃花眼晦暗莫測,顯然,沈舒意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人人避之不及的人,她倒是有勇氣提。
沈舒意好似察覺不到那些人探究的視線,而是回話道:「臣女的哥哥姓沈,名舒寒。」
乾武帝蹙眉輕喃著這個名字:「沈舒寒?」
王太傅開口提醒道:「此子驚才絕艷,曾寫《傷民論》得陛下讚譽,更有多篇佳作曠古爍今。」
聞言,乾武帝當即有了印象:「是他。」
「是,隻是此子時運不濟,後來摔下馬背,重傷癱瘓,實在可惜。」
沈舒意垂眸聽著君臣二人的交談,心下有了些盤算。
王太傅能成為皇子之師,才學不必多說,人品也確實貴重,若能請得他為哥哥的先生,明年秋闈,哥哥必將如虎添翼。
隻不過,王太傅此人怕是不好相請……
乾武帝沉聲道:「竟傷的如此之重?實在可惜,韓太醫,回頭你去沈府替沈大公子好好診治,損此棟樑之材,實在是我大乾的損失。」
「是。」
沈舒意躬身:「臣女多謝陛下恩典。」
乾武帝擺了擺手:「原是重傷不愈,倒是難怪有此心境,不過既然你拔得頭籌,朕便兌現諾言,許你一樁心願。」
沈舒意則是道:「臣女所願陛下已經恩賜,何況臣女這詞受了哥哥提點,有討巧之嫌,故而臣女認為這魁首應當另有他人。」
乾武帝笑道:「你倒是不貪。」
沈舒意不卑不亢,坦然道:「父親此前耳提面命,做人要誠字當先,舒意謹遵教誨。」
驀地聽見沈舒意又提起自己,沈景川的脊背下意識又挺直了幾分。
似是想起沈舒寒,又見著面前的沈舒意,乾武帝頗有些感觸,當即瞥向沈景川,沉聲道:「沈尚書倒是會教子。」
一句話,沈景川立刻起身跪到台前。
「臣惶恐,臣受之有愧!」
沈景川確實惶恐,畢竟前陣子沈靜麟的事鬧的不小,乾武帝雖未直接評判此事,卻也在朝堂之上當眾訓斥過他。
乾武帝沉聲道:「你這話說的倒也沒錯,若你得你哥哥提點,這詞他有一半功勞,如此,朕便請母後另選一篇。」
聞言,太後笑道:「你又把這找人埋怨的活計推給哀家。」
沈靜語站在沈舒意身側,仍舊努力保持著大方得體的儀態,隻是眼見著自己備受冷落,成為一個笑話,沈靜語饒是再怎麼鎮定,也覺得說不出的難堪和尷尬。
台下的秦家亦是面色難看,秦老夫人臉上的喜色徹底消散下去,眉宇間多了幾分陰沉。
秦桂瓊尷尬的說不出話來,想要安慰秦雪蓉,卻又覺得這個時候多說多錯。
秦雪蓉眼角泛紅,忍不住道:「這怎麼可能!陛下稱讚的怎麼可能不是語姐兒!怎麼又是那個……」
秦老夫人沉聲呵斥道:「慎言!」
秦雪蓉將話吞了回去,恨的咬牙切齒,隻替女兒不甘。
可台上的帝王和太後,顯然是不會理會這些人的感受的。
太後看了看手邊的手稿,沉聲道:「那就綺雯丫頭吧,這丫頭的詩同樣有豪氣,字也寫的大氣端正,哀家看著不錯。」
太後發話,乾武帝當下道:「那就依母後之意,另姚卉妍、趙雪卿、齊妙可、潘秀梅等幾人也都寫的不錯,賞。」
趙雪卿的眼底多了些喜色,到底多年受冷待,難得得了嘉獎,總是難忍欣喜。
趙夫人見著這一幕,亦是眼含淚光:「娘,陛下是不是對咱們清遠侯府……」
趙老夫人緩緩道:「你想多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得了趙老夫人的話,趙夫人的神情肉眼可見的又低落下來。
她想不通這裡的關節,趙老夫人卻一清二楚,雪卿是女子,無意於仕途,陛下便樂的賞個臉面,以免被人說做薄情。
可身為帝王,最是多疑,他既坐在那個位置上,便難以對侯府釋懷。
一行人得了嘉獎,各自欣喜的退下。
沈靜語站在台上,隻說不出的尷尬,無他,因著沒能奪得頭籌也就算了,可陛下後來嘉獎的這些人,也不曾有她。
柔妃瞥了眼靜妃的臉色,笑著道:「陛下,靜妃妹妹素來喜愛這位沈家千金,您怎麼倒把人給忘了。」
乾武帝將沈靜語的手稿拿了出來,重新看了一遍。
靜妃難掩期待,沈靜語亦是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秦家一行人臉上同樣重新燃起希望。
乾武帝看了一眼,沉聲道:「詩句尚可,這字到底是差了些,不過作為女子,倒也說得過去。」
柔妃笑道:「原來如此,看來世人的吹捧並不可信。」
靜妃臉色鐵青,沈靜語低下頭,指尖輕顫,儼然備受打擊。
本不至於如此的……
周綺雯!
都是那個賤人!
兩妃之間暗流湧動,帝王卻好似不知,倒是太後沉聲開口:「聽聞沈家二小姐寫的一手好字,還精通玉箸篆,不知此事是否當真?」
沈舒意上前恭順道:「回稟太後娘娘,臣女確實研習過一段時日玉箸篆,隻是卻不敢自稱精通。」
太後挑了下眉,艷麗的妝容之下,眼中多了些期待:「春熙,拿佛經給她抄抄。」
太後身邊的姑姑當即應聲:「是。」
很快,春熙姑姑便拿了一卷佛經交到沈舒意手中,沈舒意走到就近的桌案前,也沒多言,研墨後提筆,在柔軟的宣紙上緩緩抄寫起來。
一卷經文不長,也算不得難,難的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在這呼嘯的寒風中,仍能保持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