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晏曙將軍的死訊,伴隨著宣府之戰勝利的消息傳回了京城。
一時間,京城中前不久緊張的氣氛轉變為悲憤激昂,就連一個個謹小慎微的老宗親們也成了主戰派,等待著大軍蕩平胡人的好消息。
晏氏一族立了戰功,自然是要受到嘉獎的,隻等戰事一結束,陛下就會論功行賞,分封爵位。
宣府解圍之後,後宮的氣氛也跟著天氣好了起來。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晏家的勢頭又一日日大了起來,保不準又會有當年懷章太子在時的風光境況。誰不想上來巴結太後和淑妃,為自己討一個好前程呢?
皇後和淑妃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緩解了許多。淑妃成了皇後改革的得力支持者,帶頭遵循皇後的一切決定,就彷彿二人又回到了當年一起在東宮時的和諧景象。
皇後也納悶,這淑妃如何就突然改了性子?莫不是挖了坑在等著自己跳?於是愈發小心謹慎,挑不出半點錯漏。
一個初夏的早晨,陽光明媚,萬裡無雲,皇後帶領後妃皇嗣前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這兩個孩子年歲相近,就連長相也如出一轍。」太後看著襁褓中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慈祥地笑著說道。
「這都是襄哥福氣好,同二弟一樣,長得像陛下。」李舒窈奉承道。
「長得像你又有何不好?」太後看了李美人一眼,又摸摸孩子的臉蛋,「若是隨了你,這孩子定然貌比潘安也不為過。」
李舒窈紅了臉,有些羞怯,「太後說笑了。」
「不過這年歲雖相近,但襄哥倒看起來像二弟,皇後娘娘的彧哥倒像是大哥呢。」衛又安道。
眾人聽罷,皆愣了愣,想起了李美人當日早產一事。這件事最後實在查不到什麼,以李舒窈誤食山楂一事結案,懲罰了小廚房的宮人,便再無水花。
「恐怕是大皇子身體要弱些,前一陣還染了春寒,可得好好調養才是。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本宮。」皇後溫和笑道。她望了一眼淑妃,見其神色自若,暗暗佩服淑妃的心理素質。
太後朝明兒招了招手,明兒便如同脫了韁的野馬,飛快跑入太後的懷中,也顧不上行禮,直接就坐在太後身邊。
「皇祖母好。」牙牙學語的孩子呢喃道。
「乖明兒」太後一臉慈愛地將她抱入懷中,「是誰教你說話的啊?」
「母……母灰……」明兒乖巧答道。
眾人紛紛為孩子的稚嫩而感到有趣,太後更是笑出聲來,轉頭對著晏清禾說道,
「倒難為你費心了。連母妃都不會喊呢,倒先喊上皇祖母了。」
「母後謬讚了。哪裡是臣妾費心,是明兒時常想著皇祖母,才會如此呢。」
「好,好,」太後將孩子摟的更緊了些,「那明兒以後常到皇祖母這裡玩好不好?」
明兒乖巧而又鄭重地點點頭,算是同意。
此時大皇子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抱著他的乳母便急忙哄著。
「好了,先把孩子抱下去吧。」太後吩咐著,兩位乳母便帶著孩子前往偏殿。
太後掃視了一眼眾人,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如今鳳儀宮、永安宮和敬寧宮都有了孩子,曹貴嬪,你也該上上心了。」
晏清禾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曹蘅,曹蘅則是瞟了一眼她一眼,彷彿在說:你還不是沒孩子嗎?
「回太後,陛下才登基半載,如今又有戰事要……」
「那也無妨。」太後打斷了她的話,「妃嬪的首要任務便是為皇家開枝散葉。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打扮的如此素凈,每天吃齋念佛的,哪有個妃嬪的樣子?你的月銀是被削減了一半,又不是全被削去了,如今怎麼這個樣子?」
皇後聽後沉默不語。這哪裡是在指責曹蘅,這分明是在指責自己才是。
晏清禾替曹蘅解釋道,「母後先別急,曹貴嬪雖沒有穿金戴銀,但打扮也很是雅緻。母後先看看明兒的頭飾,再看看臣妾與曹貴嬪的。」
太後雖有不解,但還是看了一眼懷中的明兒。這頭上的絨花確實小巧玲瓏,精美絕倫。
再看看她們兩個的頭飾,也同樣是絨花。太後一瞬間明白了淑妃的意思,在心中笑了笑。
「這絨花倒是精美,哀家老眼昏花,倒是有些認不出來了,也不知這宮外竟開始流行起絨花來。」
「母後說笑了。若是母後老眼昏花,那咱們都成了瞎眼婆了。不過,這並不是宮外流行起來的樣式。不過是前幾日,明兒梳頭時,嫌金銀太重,臣妾便想到用絨花替代,沒想到竟也可以如此雅緻,便也和曹貴嬪裝飾了一番,才發現用它來替代金銀首飾,也再好不過了。」
「好孩子,難為你和曹貴嬪有心了。」
「臣妾不敢。隻是這幾日臣妾見皇後娘娘削減宮中開支,臣妾作為後宮嬪妃,自應該上行下效。如今想到用絨花取代金銀首飾,若是宮內宮外人人效仿,也有利於如今的簡樸氣象不是?」
太後點點頭,算是默許,心裡對淑妃的主意也很是滿意。
「淑妃有心了。」皇後笑道,「本宮也覺得甚好。若是人人都能效仿淑妃的賢德,那便也再好不過了。」
「臣妾豈敢。」晏清禾恭謹道,「皇後娘娘是一國之母,是陛下的嫡妻正室,咱們不過是妾室罷了,臣妾頭戴絨花也不過是東施效顰,倒是娘娘,金銀首飾才是娘娘所該戴的。」
皇後尬住,她沒想到晏清禾最後還是如此在意她之前說的這句話,自覺有愧,隻能自己咽下。
「那這件事,就由淑妃你去辦吧,務必盡善盡美才是。」太後一錘定音,落下了今日這件事的帷幕。
……
夜晚,彩雲與雲杏走進了如意館。
「哎呦,兩位姑姑,您倆怎麼親自過來了,不知有何貴幹啊?」如意館的領頭太監上前諂媚地招呼道。
彩雲瞟了他一眼,這人倒是和那個吳臘全一般,像隻哈巴狗,使勁搖著尾巴。
還是雲杏先開的口,「李公公,我們淑妃娘娘,是奉太後的懿旨做事,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李公公點頭哈腰,「如意館早就描繪了各式各樣的絨花樣子,就等著您二位過目呢。」
彩雲、雲杏翻了翻稿紙,上面的女子各各如神仙妃子一般,頭戴絨花,美艷絕倫,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您二位可還滿意?」
「這畫工尚可,隻是……」彩雲停頓道。
「隻是什麼?」李公公有些緊張,不知有什麼問題。
「隻是這畫中人物,徒有其表,卻無神韻。」
「怎麼會呢?」李公公有些急了,連忙拿起畫稿指給二人看,「您二位看看,這眉眼,這神態,咱們如意館都是仿照先賢名畫畫出來的,您二位再看看……」
「李公公,我們自然相信如意館的實力。不過,」雲杏從袖口掏出一打畫稿,交給李公公,「你覺得是淑妃和貴嬪娘娘畫得好呢,還是你們如意館畫的好呢?」
李公公連忙接過畫稿,打開一看,有的是太後帶領眾嬪妃參佛祈禱,有的是嬪妃縫補舊衣,還有的……無一例外,這些畫中的人物都頭戴絨花,素凈大方。
「這……」李公公難為道,「兩位娘娘比咱們如意館畫的自然是好千倍萬倍,隻是不知合不合規矩呢?」
「李公公,若是不合規矩,我們也不會明目張膽的跑到如意館來了。你就儘管照著這些畫,印成冊子,交給該看冊子的人便好了。若有什麼意外,你大可報上我們淑妃娘娘的名字。」
雲杏又從袖口拿出一袋金瓜子,在那太監面前晃了晃,眼瞧著他眼都直了,便將袋子放在原先的畫稿上。
「如意館裡的宮人辛苦,這是給各位犒勞的。李公公,你意下如何?」
李公公看到賞賜,早已動了心,連忙點頭道,「娘娘的吩咐,小的哪有不辦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不會辜負了娘娘的信任。」
「得了得了,」彩雲翻了個白眼,「哪裡肯勞煩李公公上刀山下火海呢,隻要別再說這些噁心話,就算是你的恩德了。」
「是,是,都聽彩雲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