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繼續閑話家常，直到正午時分，用過午膳方才散去。

　　翌日，天高氣爽，皇後在皇宮內的鞠場舉辦馬球賽，給各個宗親官員家都發了帖子，讓其夫人帶著子女前來。如此，一則是讓宮裡的孩子多些交際，熱鬧一番，二是也可藉此機會提前看看今年待選的秀女。

　　馬球場的正席上，曹蘅與又安正看著著馬球上飛揚的身影為皇後介紹，晏清禾看得眼花繚亂，本想問問具體穿著，便聽得鑼鼓喧天，全場沸騰。

　　「剛剛進球的那個，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羅姑娘，就在舜華旁邊，鈺哥兒對面的……

　　晏清禾微微眯著眼，將目光從舜華身上移出，方才看清了那個羅氏。那明媚的玫紅色衣裳在人群中格外耀眼，馬兒一蹦一跳，而她此刻與身旁的隊友說說笑笑，仰著脖子傲視群雄，像個小鷹一樣驕傲飛揚。

　　晏清禾心中一瞬間閃過某個人的身影，但很快便模糊不清，她擡眸間，心中的那個影子竟與眼前的羅氏重疊起來，讓她竟生出一絲不忍之心。

　　「她就是羅虞的女兒？」晏清禾盯著她的方向，開口問道。

　　「是，就是紅衣裳那人。」曹蘅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答道。

　　晏清禾掃向小全子，「去把雍國公家的夫人及小姐請來，本宮要好好相看一番。」

　　小全子應下退了出去，倒留曹衛二人不明所以。又安道，「娘娘，你這是……」

　　「她日後入宮，本宮提前認識也好，」晏清禾平靜道，「何況，世人都覺本宮應該厭惡羅家，那本宮就更得做出一副賢惠大度、不計前嫌的模樣。」

　　「入宮？」又安輕聲詫異道，剛想繼續問下去，就想明白了皇後的心思，隻道是，「看來娘娘是已然打算好了……」

　　可是，於情於理，她也該防著羅家女入宮才是啊……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雍國公夫人及女兒便被帶了上來。

　　「妾身攜小女給皇後娘娘請安，淑妃、穆妃娘娘萬安。」

　　「臣女給皇後娘娘……」

　　「夫人快請起，」皇後和言道，「來人，給夫人賜座。」

　　羅夫人起身入座，留女兒獨自一人站在正中。那少女一襲紅衣，剛剛因打馬球而挽起的衣袖尚未放下，臉上的妝容也被汗水浸染得深淺不一，倒顯得幹練豪爽。整個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眸中卻隻有英氣而無嫵媚之色，眼神雖不膽怯，但也流露出一絲無措，空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皇後意欲何為。

　　「本宮見你剛剛打球打的極好，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臣女姓羅，單名一個娢字。」

　　「羅娢？哪一個娢字？」

　　羅娢杵在中央，思索了許久，最終放棄了掙紮，有些不好意思地訥訥笑說道，「含煙的含再加一個女旁。」

　　「原是如此，」晏清禾瞧她倒也不尷尬內斂，是個活潑的性子，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臣女十七歲了。」

　　「本宮瞧你性子極好，想必是家裡人很寵你罷？」

　　羅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道，「是……」

　　「你這孩子，怎麼能如此回話？」羅夫人在一旁焦急無奈，轉而對皇後答，「回娘娘，小女還有兩個兄長兩個姐姐，她是家中老幺，從小被妾身慣壞了，還望娘娘見諒才是。」

　　「夫人勿憂，她既是家中幼女，多寵些也不為過。何況羅小姐言談舉止皆為閨秀之舉，是夫人教育有方。」

　　「娘娘客氣了……」羅夫人舒了口氣，但卻沒有掉以輕心，繼而小心翼翼地問道，「隻是不知……娘娘召妾身和小女來所為何事啊？」

　　晏清禾笑道，「不過是看到選秀名單上有羅姑娘的名字，本宮想著日後既要入宮，提前認識一番也無妨。」

　　「入宮？」那羅夫人臉上忙得顯露出絲絲慌亂之色，隨即耐著性子笑問道，「妾身聽聞秀女後面還要歷經複選和殿選，秀女之中出類拔萃者數不勝數，娢兒這孩子何德何能入宮啊……」

　　「夫人說笑了，」晏清禾抿了口茶，幽幽用茶蓋盪著水面，緩緩笑道，「本宮說的是秀女入宮以待複選，夫人想到哪裡去了？」

　　「原是如此……」羅夫人舒了一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怎麼？本宮見夫人的意思，倒是不願讓羅姑娘入宮？」

　　「妾身……」羅夫人解釋道，「妾身自不敢違背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隻是母女難捨難分乃是常理，妾身還想讓孩子留在自己身邊幾年……」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羅夫人乾脆隱晦地請求道，「娘娘既然如此疼愛娢兒，不如……給娢兒指個青年才俊……不，隻要落選就好……」

　　晏清禾倒沒想到這羅家如今權勢如此之盛，倒不願送個女兒進來搏一搏榮華富貴，既如此，她也攤開了話說，

　　「夫人以為，本宮要如何為羅家考慮呢？」

　　你要本宮幫助你女兒免去入宮之苦，就得拿出足夠的利益用來交換才是。

　　「啊？」羅夫人一愣，顯然沒聽懂皇後的言外之意。

　　在場幾人垂眸輕輕抿嘴一笑，看來這羅夫人是有些聰明，但又不夠聰明。

　　「罷了，」晏清禾放下茶盞，「複選雖由本宮相看，但本宮必不能拂了雍國公家的顏面，至於羅姑娘日後是否入宮，那還是看殿選上陛下的意思。」

　　「是，謹遵娘娘教誨……」羅夫人強忍著失望的心情，落寞道。

　　「娘娘，」這時，羅娢突然大著膽子開口道，「臣女知道，因為家父的緣故，臣女多半是要長居深宮了，今日如此暢快也隻為再打最後一次馬球。臣女也知道，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娘娘既然疼愛臣女，可否告知陛下喜歡怎樣的女子，臣女好去準備準備，入宮侍奉君王。」

　　話音未落，眾人皆是目瞪口呆，竟沒想到這羅氏的膽子倒如此之大，大到不像這正經人家的閨閣小姐，簡直令人捧腹。

　　晏清禾眼底夾雜著一絲打量，雙眸愈發深邃，目光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