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談罷,明月送賀觀離開,二人一路無言,氛圍更是尷尬。
行至鳳儀宮前,賀觀開口道,「姑娘留步罷,微臣先行告退。」
賀觀欲走,明月掙紮片刻後終是又喚住他的背影,賀觀轉身,這下又輪到明月欲言又止。
「賀大人,容我問大人一句話,煩請大人真心相告。」
「姑娘請講。」
明月凝眸道,「大人對彩雲之心,是否一如從前?」
「是,」賀觀頓了頓,答道,「此生不變。所以……賀某人愧對姑娘。」
「那就好,那就好……」明月喃喃自語,半是酸澀,半是欣慰,轉而答道,「我對彩雲之心,亦是如此。所以……大人沒必要愧對於我。」
那層窗戶紙,她寧願一輩子也不捅破。
縱然近在咫尺。
婚事最終定在了今年的十月初旬,明月將以皇後義妹的身份嫁與賀觀。賀家雖有些許不願,但到底做不了賀觀的主,再加之眼見他年齡與日俱增,容不得再多做考慮,賀家長輩也隻能含笑答應。而明月更無所謂,她以暗暗做主,要在日後分府獨居,定要將府邸裝飾成她與彩雲心悅的模樣。
八月,天氣漸漸轉涼,晏清禾已將晏鳶假死離宮之事籌謀得八九不離十,如今萬事俱備,隻待秋狩的東風如約而至了。為了防止意外出現,晏清禾又假意得了場風寒,以此為借口辭去秋狩之行。
隻是隨著日子一天天將近,她心中總是隱隱不安,彷彿越是風平浪靜,就越是有暴雨將至。時至今日,那夜那個黑影究竟是誰的人,她還沒有半分證據。
眼下唯一有嫌疑的,便隻是賢妃。
但晏鳶堅定不會是她,皇後無奈,見勸說無用,索性換了個法子。
既然謝姝知道晏鳶有私情,不如就以此來試探她。
晏鳶本不讚許這個法子,怕因自己的猜忌而傷了這段摯友之情,但晏清禾讓她在自己與淑妃談話時躲在簾幕後的書案一側即可,這樣賢妃再怨,也隻會怨自己這個皇後。在晏清禾的再三勸說下,晏鳶終於點頭答應。
這一天午後,秋日遲遲,二人協商完畢,晏清禾召了賢妃前來,晏鳶則是躲在簾幕後面,看不見一絲身影。
賢妃入內,規矩行禮道,「臣妾請皇後娘娘安。」
「起來罷,」晏清禾示意她入座,含笑道,「賢妃妹妹近來可好?」
謝姝較皇後多少有些冷淡,隻是客氣道,「回娘娘的話,一切都好。聽聞皇後娘娘近日身體抱恙,臣妾本該侍奉在側,隻是礙於兩個孩子纏身,倒一時疏忽,還望娘娘見諒。」
「這是哪裡的話?妹妹不來這鳳儀宮是對的,否則將本宮的病氣傳給了兩個小五可怎麼好,區區小事,本不足掛齒。」
謝姝倒也不願再與皇後虛與委蛇,直接問道,「不知皇後娘娘召臣妾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晏清禾頓了頓,而後沉聲道,「本宮已然知曉淑妃之事。」
謝姝心中一緊,「什麼?」
皇後見狀微微一笑道,「妹妹不必緊張,淑妃已將事情原委告知於本宮了。本宮與淑妃乃是同宗,妹妹放心才是。」
謝姝不由得鬆了口氣,但對皇後仍存一絲警惕之心,不敢輕易相信她的話,隻馬虎道,「娘娘說的,臣妾倒不明白了,什麼淑妃之事,臣妾一概不知。」
「妹妹對本宮心懷警惕,這是好事,」晏清禾並不見怪,「隻是本宮今日之所以要請來妹妹,隻不過是想請妹妹幫淑妃、也是幫本宮一個忙。」
謝姝一愣,「娘娘但請細說。」
晏清禾向殿門口看去,小全子心領神會,將殿門關上,她這才放心地開口道,「妹妹可察覺到了淑妃近日的不對勁之處?」
謝姝細細思索下來,發覺自從晏栩離京以來,晏鳶倒真有幾分鬱結於心、鬱鬱寡歡之樣,整日待在自己宮中閉門不出,閑雜人等也是一概不見。自己縱然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但亦不免憂心她就此沉淪。
她嘆道,「知道又能如何呢?除非一直相見,方能解了這相思之苦,否則,也隻有靠時間沖淡罷了。」
「本宮見她消瘦許多,神智也日益消沉,淑妃若不能釜底抽薪,隻怕是難好了。」
「那皇後娘娘可有解決之法?」謝姝試探著問道。
皇後沉吟片刻,緩緩道,「淑妃是性情中人,人如其名,本該做一隻隨風而翔的飛鳶,不該入宮為妃,在深宮內拘束多年,她心中壓抑更甚於你我,若是……她能夠離開這裡,回到宣城,那時天高雲淡任鳥飛,或許得到了自由,她才能真正地好好活下去。」
謝姝聽罷,並不表態,隻道,「離開深宮,又豈是那麼輕易之事?」
「為此,本宮才來請妹妹商議此事。本宮如今有一個秘方,能助淑妃假死離宮,但離宮之後,京城距離宣城,仍隔著上千裡的行程,本宮如今在京城內舉目無親,妹妹可否助本宮與淑妃一臂之力,以謝大人之人脈,一路護送淑妃回鄉?」
「這……」
謝姝捲起愁眉,她沉默了,若說是為了阿鳶,她自是願意相助,可阿鳶的神智當真到了這種無可挽回的地步了嗎?
再者,她為何不來親自與自己說明,反而要借皇後之口,難道她不信任自己、害怕自己會拒她於千裡之外嗎?
更何況,此事還要事關兄長,僅僅是皇後所言,自己如何能信……兄長自上次府內管家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後,已是如履薄冰,自己難道還要讓他做這個欺君罔上之事?殊不知是皇後故意為自己與兄長設下的計謀?
謝姝內心掙紮半晌後,還是選擇了婉拒,但對阿鳶的愧疚很快溢上心頭,使她不得不隻能用哽咽的聲音婉拒道,「臣妾身在後宮,與兄長多年未聯繫了,實在是愛莫能助。」
「難道妹妹不願還阿鳶一個自由嗎?」晏清禾將計就計,故意試探道。
謝姝冷笑一聲,「娘娘既有此意,何不自己行動?這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兄長已經擔不起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