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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長夜將至

去年春恨卻來時 廬隱 3017 2025-06-23 14:19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秋狩的大軍浩浩蕩蕩前往京郊已達半日,斜陽裡,晏清禾遠遠眺望到齊越與王公貴族們狩獵凱旋,孩子們興奮地一擁而上,她卻早就沒了往日的興緻,反倒嘆了口氣。

  這一天,終究是要來了。

  自從半月前,大皇子得了風寒卻久久沒有康復開始,她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太後既要掌權,就必得扶持一個皇子,成功了他便是太後的提線木偶,失敗了他便會被所有人無情拋棄。

  可是孩子做錯了什麼?襄兒他才十二歲……晏清禾與太後據理力爭過許多次,可次次都被太後敷衍過去,她甚至還美其名曰道,

  「做傀儡皇帝總比做一個死人好,你要想他好,咱們便隻能贏。」

  無奈,晏清禾也隻能放手。如今,她心緒一紊亂便頭暈目眩,小腹隱隱作痛,已到了「日寒月暖,來煎人壽」的地步。

  賀太醫總勸她不要勞心傷神,更不能去參加秋狩,否則娘娘這胎難保,自己也會不長久。

  「不長久……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指,娘娘的壽數……」

  晏清禾聽罷,凄婉一笑,「那煩請賀太醫為本宮好好保住這個孩子。」

  「娘娘自己都不愛惜,微臣縱然是華佗再說,亦難保全。」賀觀傷感道。

  可無論是按照太後的囑託還是依她自己的心願,她都不能待在宮中隨波逐流,任憑旁人決定自己的命運。

  ……

  夜間,篝火通明,照亮了半邊天際,晏清禾亦以身體不適為由早早退下了。

  曹蘅見狀,緊隨其後。

  晏清禾卧於床榻,見她過來,放下手中的書冊,靜靜地看著她。

  她總覺得她的曹蘅應該知道,覺得她應該知曉自己的痛才是。半年以來,她從來沒有這樣期盼過對方的開口詢問。

  如果她問,自己一定告訴她。

  曹蘅走過去,坐在她身旁,沉默許久,最終還是體貼地開口問道,「好些了嗎?」

  晏清禾點點頭,溫柔笑道,「你放心,你一來,我便好多了。」

  曹蘅卻並沒有笑,她看著晏清禾的雙眸,那裡或許藏著自己不為察覺的憂傷,才令她煩憂如此。

  「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我不問,你便也不說。禾兒,你到底打算瞞我多久?」

  「快了……」晏清禾凄婉一笑,呢喃道,「不說也快了……」

  「我本以為,你是因半年前元熹中毒、文昭皇後病逝這些事而憂思,想著如今秋狩散心,你也該好了,可是你反倒是愈發魂不守舍,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問你,你憂心之事,是不是和秋狩有關?」

  晏清禾擡眸,震驚的瞬間正對對上那人審視而擔憂的明眸,她隻覺得如鯁在喉,千言萬語都被卡在喉間無法言說,許久後,隻是帶著委屈似的,微微點了點頭。

  「那……」曹蘅遲疑了,不知道該不該接著問她,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是不是和陛下有關?」

  晏清禾怔住,面色陰沉,生硬問道,「你聽誰說的?」

  「我猜的,」曹蘅看著她的神情,心裡也便猜到了幾分答案,隻是隨意道,「我知你一向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心性,如今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才會如此。但若是其他事,你還能儘力些,但若是事關帝王前朝,你我卻是無能為力的。」

  晏清禾點點頭,算是默認。

  曹蘅愕然,立馬壓低了聲音道,「是太後?」

  晏清禾向她投來讚許的目光,敬佩於曹蘅對政治的靈敏程度遠超常人。

  曹蘅被她看到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解釋道,「我原是因為看見太後這些日子倒有些反常,不似往常一般親近,便猜想她或許有事瞞著咱們,卻又見你也是心神不寧,便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憋在心裡難受得很。」

  「既然你都猜到了,可有什麼打算?」晏清禾淡淡道。

  「我……」曹蘅猶豫不決,「我沒什麼本事,一直以來都是你護著我,還有彘兒,如今雖不與我直接有關,但你在哪,我就在哪。」

  生死相隨。

  「若我死了呢?」

  「不許說這些傻話!」曹蘅連忙止住她,慌張道,「你怎麼會死?你要好好的活著,至少不能死在我的前頭,咱們都要好好的活著……」

  晏清禾凄婉一笑,「你忘了你從前日日在行宮對我託付遺囑的事了?倒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曹蘅想到此事,亦是羞赧一笑,「禾兒,是你救了我的命,我也答應你要為你和孩子好好活下去。如今,你也是一樣的。何況,你是貴妃,日後或許還會是皇後,既有太後庇護,又有陛下寵愛,你和孩子都能安然無恙的。」

  晏清禾聽罷,冷笑一聲,冷冷道,

  「什麼貴妃!什麼皇後!縱然高高在上如太後,也不過是皇權的附庸罷了!

  今日我為貴妃,來日或為皇後,依附的是我的丈夫,如今的皇帝;若是來人太後兵變成功,我所依附的人也不過變成了太皇太後和未來的皇帝罷了!

  難道這些人會把權力拱手相讓嗎?縱然肯,我也未必敢接受。

  我晏清禾心裡明白,自己半生身處後宮,天下之事早已渾然不覺。若是做個賢妃、賢後或許夠格,但卻未必能做好那個位子。即便爭取,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力。何況陛下向來忌憚世家,豈容許我擅自幹政?

  權力之路錯綜複雜、荊棘遍布,稍不注意便會跌入谷底,禍及九族,萬劫不復。既我如今看不見前路,且亦有後路傍身,我……」

  曹蘅憂心道,「後路……禾兒,若太後兵變失敗,晏家覆滅,那你的後路又在哪裡呢?陛下嗎?你難道這般信任他?」

  「呵……呵……信任……阿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覺得,是我太過自信,覺得陛下會因這十餘年的情分饒我一命,讓我繼續安穩的做這個貴妃?

  不,他會留住我的,卻不是因為情分,或者說不僅僅是因為情分,而是為了補償,是為了他心中自以為的虧欠,以及對他多年受制於世家的報復。我不僅僅是他的貴妃,更是晏家的女兒。

  自古國破家亡,沒有哪朝的宗室女可以幸免於難、免遭屈辱的。那我呢?無非是繼續做他的金絲雀、好彰顯帝王的寬容大度罷了。

  活著對於權力的敗者而言,本身就是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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