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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去年春恨卻來時 廬隱 2726 2025-06-23 14:19

  

  蓬萊宮的血腥氣尚未散盡,死亡帶來的沉重寂靜便如寒霜般籠罩了整個宮廷。淑妃——賀蘭燕燕,這個曾經艷冠六宮、掀起無數波瀾的名字,最終以最慘烈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消息如同投石入水,激起層層漣漪,最終又歸於一種壓抑的平靜。前朝後宮,暗流湧動,或唏噓,或快意,或兔死狐悲,卻無人敢在明面上再置一詞。

  處理喪儀的這些日子,齊越經常將自己關在勤政殿中,直到喪儀即將結束時,依然是十月末旬,京城迎來了今天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再踏入鳳儀宮時,已是暮色四合,元熹的病情在靜養中已然「大好」,此刻正乖巧地倚在晏清禾身邊看書,見他進來,忙起身行禮,臉上帶著大病初癒的蒼白,眼神卻靈動如昔。

  傍晚時的齊越已備感疲倦,沒有多言,隻是簡單地問候了元熹的病情,得知她無恙後,便吩咐女兒下去休息,元熹見父皇臉色不好,隻得照做,殿內隻剩下帝後二人。

  燭火跳躍,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牆壁上,拉得悠長而疏離,空氣凝滯,隻有燈芯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淑妃……」齊越的聲音有些乾澀,目光落在虛空某處,彷彿穿透宮牆看到了蓬萊宮那冰冷的殿宇,「這些日子的喪儀,辛苦皇後操辦了。」

  晏清禾放下手中的書卷,平靜地看向他。她的臉上沒有勝利者的得意,也沒有假惺惺的悲憫,隻有一種閱盡千帆後的沉寂。「陛下言重了,這是臣妾身為皇後的應盡之責。」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說起來,淑妃以死明志,血濺舞衣,求仁得仁,談不上安詳,卻也……是她自己選的路,如今為神愛修建的太平觀已然修建而成,淑妃在天上也可安心。」

  「自己選的路?」齊越擡眼,眸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痛楚,有疲憊,更有一絲深藏的銳利,「皇後,你告訴朕,那血咒……究竟是怎麼回事?元熹的病,真的隻是巧合……」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探究的目光如實質般壓在晏清禾身上。

  晏清禾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她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撥弄著浮沫,動作優雅從容。

  「陛下此言何意?」她擡眸,眼底一片坦蕩的疑惑,「血咒之事,若非烏蘭招供,臣妾又如何得知?至於元熹的病,是幸得上天垂憐,又有……烏蘭那藥方『奇效』,方才轉危為安。陛下是懷疑臣妾……做了什麼手腳?」

  她的反問直白而平靜,將問題又拋了回去。那眼神太過澄澈,澄澈得讓齊越心中那點懷疑都顯得有些卑劣。他緊緊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偽裝的痕迹,卻隻看到一片沉靜的湖面。

  二人對彼此心知肚明,卻始終不曾點破。

  許久,齊越像是耗盡了力氣,頹然靠向椅背,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帶著濃濃的自嘲。「罷了……是朕多心了。」

  他閉上眼,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巫蠱也好,血咒也罷,人都沒了……再追究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殿內再次陷入沉默,比之前更沉重。過了好一會兒,齊越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睜開眼,用一種近乎負氣的語氣道,「朕打算追封她為貴妃,以貴妃之禮下葬,謚號便作『賢儷』二字。」

  他說完,目光緊緊鎖住晏清禾,像是在等待她的反應,又像是在試探她的底線。

  晏清禾聞言,隻是微微揚了揚眉梢,唇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極飄渺的笑意,那笑意不達眼底,隻餘一片冰涼的漠然。

  「陛下是天子,追封何人,追封何位,自有聖心獨斷。」

  她放下茶盞,聲音平淡無波,「莫說貴妃,便是陛下想追封她為皇後,臣妾也絕無二話。一個身後哀榮的名號罷了,臣妾不在乎。」

  涿中枯骨,何足掛齒?

  「不在乎?」齊越咀嚼著這三個字,心頭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和無力。她的「不在乎」倒比激烈的反對更讓他感到一種徹底的挫敗和疏離,這份勝利者的漠然,比他預想中任何憤怒或嫉妒都更傷人。

  他看著她平靜無波的側臉,那些關於烏蘭、關於巫蠱、關於這場「巧合」得過於精準的災難的懷疑,最終都化作了一聲沉重的嘆息,沉入心底。

  罷了,他心底有個聲音在說,清禾,你贏了。為了這江山穩固,為了後宮安寧,也為了……元熹和阿照的將來。

  這無聲的原諒,是帝王心術的妥協,也是對齊越自己那份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的埋葬。

  沉默良久,晏清禾倒想起了一件與這不想乾的事。「陛下,昨日冷宮那邊來報,稱是姜氏已經瘋魔了。」

  「瘋魔?她才被關了多久,倒這般脆弱?」齊越淡嘲道。

  不多言,晏清禾自然知道是誰所為,而且也樂意默認她們兩個去做——姜玉牧怨恨自己已成定局,留這也是個隱患,可嘆她姐姐姜玉枚倒是心軟,不捨得自己殺了她,而是通過飲食將其變的癡傻。

  「是啊,姜氏現在倒如孩童一般癡傻頑劣、神志不清,」晏清禾恰如其分地提議道,「臣妾想著,姜氏到底是八皇子的生母,若任留她在冷宮裡瘋瘋癲癲,倒傷了孩子的顏面,陛下與瑞兒的父子之情也會有所損傷。不如……將她接出冷宮,依舊是庶人的身份,安排在宮裡一處偏僻的院落住著,再由幾個宮人看管照顧,陛下意下如何?」

  「也好,」齊越沒有思索多久就同意了皇後的建議,「將她看管起來,省的她再禍亂宮闈、惹是生非,消一消她的瘋勁。隻是可憐了瑞兒,景安,吩咐下去,告訴宮裡所有人不許在八皇子面前提起姜氏。」

  ……

  宮苑深深,埋葬了紅顏枯骨,也困住了稚子餘生。愛與恨,權與謀,生與死,皆在這重重宮牆之內,化作一聲悠長而冰冷的餘響,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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