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秘密,在於個人和靈魂
夜風襲來時,頂層閣樓隻有陣陣的風鈴聲音響起,徒留屋內與長廊一陣的幽靜。
千閣主不再多言,並未對一幹部下們就著雲沐九這一人有過多的討論交流。
他站在迴廊盡頭,憑欄眺望下方的京城夜市,思緒也不由得飄到了那一個人的身上。
雲沐九。
他很少對一個陌生人,尤其是一個陌生的女子而感到如此的有興趣。
上次對了解雲沐九的好奇心得以激發起來,也是因為段易向他提及好些雲沐九來奪魂的事件,以及雲沐九在京城一路以來的口風轉變過程。
可這段時日,他並非是因為段易那些下屬的彙報而對雲沐九更加上心。
坦誠而言,他的心態轉變不是因為他人的言語,而是因為他自身就莫名對雲沐九的事情感到更加好奇。這幾日以來,越是往下了解,越是查不到雲沐九的消息,他就越是心中纏著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也更加讓自己也琢磨不透去他的心緒究竟是為何。
千閣主往下不斷思考著,要說到雲沐九身上的秘密。
他直覺,論及秘密而言,雲沐九身上有古怪之處,即她有著一抹不為人知的一面…哪怕是面對她的夫君夜王爺,她也未曾完全袒露過自己內心最深處的一絲秘密。
適才千閣主與段特使他們聊了許久,眼下他心中也是能夠琢磨出一些自認為的門道:
雲沐九的秘密也許不在,她可能與東洋帝國有關係上…
也許不在,她那神秘無比又本領諸多的雲遊師父上…
而是至於——她自己這個人本身上。
這一點的深思,也使得千閣主繼續往下牽挂著,而後生出更深層的思量:一是,懷疑雲沐九並非是雲博良的親生女兒。
二是,也就是更重要的是,雲沐九真的是原本的那仲嶽左相府邸——那一個廢材又醜陋的小女子嗎?
不知不覺之中,千閣主對於雲沐九這個人是愈發的上心了,甚至不惜自己也要親自出動,好探查雲沐九這一個「小小女子」身上究竟蘊藏著怎樣的秘密…
此時,千閣主尚且不知的是,奪魂鳶夕的人費盡千辛萬苦,在夜王和暮嗜兩重勢力的攔截之下,他們有所收穫到的關乎雲沐九師父的三大則線索,竟然是雲沐九那頭主動放出來的!
沒錯,雲沐九與夜蕭寒一樣,皆派了各自的人手去攔截奪魂的人調查她。同時,她也巧妙地自我琢磨應付的招數,讓她的下屬們悄然放出了一批讓人覺得真假難分的消息,以此誤導和擾亂奪魂的人。
此時,千閣主也不知道的是,他在這頭尋思著雲博良與雲沐九是否是親生父女的關係時,另外一頭的雲沐九也曾天馬行空的想過:奪魂閣主多管閑事,莫名其妙想要深入調查她的所有消息,又不是他的親爹,在這裡鹹吃蘿蔔淡操心幹什麼?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親爹又怎麼樣,她可不想再認領什麼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爹」這種玩意兒?!
今夜,京城的夜市並沒有以往那麼的熱鬧。最近哪怕是一向氣候尚佳的京城,有許久未曾下過一滴雨珠。
夜間的時候,即便是有晚風襲來,空氣中也是帶著夏日獨有的一股燥熱感。大多數百姓更寧願自己待在家中納涼,也不願行走到街上四處走動而心躁出汗。
而在城中不少的地方,也有不少的暗中波瀾在波動著。
夜王親自出手實施了一系列打壓事件,這一則重磅消息雖然讓無數人員為之而牽動心緒,但幾乎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則消息會是真的。
在這樣一個悶熱的夜晚,許多人帶著煩躁的心態而有所行動著。一方面,無論是在幽冥九重警告報仇行列中的人,還是與幽冥九重無關的人,皆對暮嗜九幽閣近來的所作所為而感到驚恐萬分,自己也在心中思量明哲保身的舉措。
另一方面,聽聞夜王做出的駭人舉動,即便他們沒有信以為真,但還是對那看似沉靜有好些時日的夜王府和一些夜王爺有了更多的警惕和探究的心思。
諸如右相、莒國公這種中立派系的朝廷官員,他們採用的就是旁觀的態度。
而像孟國公派系,蘇學士、白將軍這些偏向夜王派系的一眾人員,他們密切關注外界動態,也對夜王的出面舉動感到好奇與驚喜萬分。
至於其他站在夜王府對立面上的諸多派系,譬如太子和狄王的皇子追隨人員以及他們的外祖父家一族,皆是有所躁動不安。他們畏懼江湖魔頭不斷爆出的打壓事件,也更加驚恐那曾經一度讓無數世人聞風喪膽的戰神王爺,竟然也出面站到了江湖與朝廷的重大風頭浪尖之上。
與這些心思各異的人不同的是,夜王府內部尚且還處於一派祥和的狀態。知曉夜王爺所做出來的事情,他們不會像外面的人那樣提心弔膽,也不會坐立難安。他們隻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守候著王府的王妃,同時安心地等著王爺的歸來便是了。
夜很深的時候,棲遲院中,有一黑髮白衣的女子靜靜地坐在鞦韆架子上,身後的有兩個年輕的小姑娘。
直到聽到身邊婢女春蘭和夏荷的提醒,夜深晚風涼霜意重,身著白衣的雲沐九才有了要去歇息的心思。
夜蕭寒不在這裡,而夜蕭寒那為她準備睡覺前服用的珍稀草藥丸也早已吃完了。她最近有點子莫名的心不在焉,對生物鐘的晚休睡覺時辰也不那麼的遵守。
雲沐九這兩日謝絕了泡葯浴,睡覺前也不服用任何的凝神或補身湯藥,就隻是想以平常的狀態靜靜休息著,然後躺在床上隨和地進入睡眠狀態。
睡得著與否,睡眠質量好壞與否,她用看開的心態去對待才更好。
…
…
…
京城的早市,話題中心連日切換了許多,再一次又輪迴到了夜王的頭上。
眾人不敢相信夜王會出手滅了那些殺手組織的死士,也不是他們不相信夜王的實力,而是這會兒突然爆發夜王殿下的鼎盛消息,把大傢夥都震傻眼了。
好傢夥,夜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驚人無比。夜王的威力向來就是這麼強大。
眾人懷疑議論之際,而那處於議論旋渦中心的夜王,卻未曾有絲毫的消息從夜王府傳出來。
眾人思考之下,也更加堅定的認為他們聽到的都是謠言。畢竟夜王爺偶爾忙些朝事,其餘時候怎麼會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呢…
卻不曾想,很快又有一波夜王的消息席捲京城上下了,乃至連後宮也被震上三震,把那病榻上的郝連帝也給氣得騰地坐起。
「什麼!夜蕭寒也參與殺害朕派出去的人,還以一己之力殺了那麼多死士殺手?」
郝連帝同城外的人不同,他所得知的訊息多少會比外界的人知曉得更多。且在夜王的有意傳播之下,郝連帝自然會收到夜王那讓人暗中散布出來的訊息。
他坐在床頭,榻前有一圈兒的太醫,可他卻無意理會那些面色憂心的太醫們。
他瞪著眼睛,看向面前跪地彙報的幾個侍衛。
「夜蕭寒怎麼會參與殺人的?」
「回皇上,根據卑職查到的消息,有一則推測的說辭是:幽冥大人在被我們的人偷襲時,我們的人也無意得罪到了路過的夜王,所以這才後續被夜王重傷。」一個侍衛顫著聲音回道。
龍杖衛隊長耿瓦被幽冥九重打傷險些喪命,現在是由另外一個臨時被提拔起來的龍杖衛接替龍杖衛統領的工作。他名為「徐庚」,雖有豐富的暗衛經驗,但念及到其他歷任統領的下場,也是一直顫著一顆驚恐不已的小心臟,生怕下一個完蛋的就是自己。
皇上又問:「怎麼會得罪到夜蕭寒?什麼路過,他不是一直待在京城嗎?」
徐庚小心翼翼地回道:「外頭有人說,剛巧那時夜王也外出了,而我們和碧落的人這才得罪了夜王。」
皇上擺擺手,顯然不信這一番猜測的說辭。太離譜了,怎麼可能剛好那時就得罪到剛好出現的夜蕭寒?而且夜蕭寒怎麼可能出城,又有能力應對那麼多高手?
徐庚見皇上不信,也跟著點點頭。他也覺得不可能剛好臨時得罪到了夜王。
他話題一切換,接著解釋道:「第一場偷襲行動時的確是幽冥大人出手的。我們的人在撤離途中,隨後也遭遇到了一個不明黑衣人的攻擊,當時我等一度以為是幽冥大人的手下,可惜交手之後還是讓他逃走了,更是死了不少的逃亡傷員。」前隊長耿瓦在恢復些許清醒意識後,亦是這般說辭的。
深吸一口氣,再一切換話題,卻提到了夜王可能出現的驚恐話語。
他闆起一張古銅色的暗衛冷臉,語氣沉沉的道:「皇上,至於第二場對幽冥大人的偷襲,無一活口剩餘。我等根據現場的痕迹推測是幽冥大人一人出手的,但依據現在新傳來的消息,隻怕當時夜王也參與了。」
「至於得罪理由,可能不是我們剛才所言的『臨時得罪』那般的新仇,而是我們與夜王早有不和,是舊仇。」不是臨時得罪,而是早就得罪。
「至於夜王為何出手,皆因隊伍之中有夜王的仇人。」
皇上一想覺得也是,夜蕭寒一向與他這個皇帝不和,夜蕭寒的寒隱衛與他的龍杖衛更是向來水火不容。更何況,那隊伍之中的碧落殺手和其他派的死士,皆與夜蕭寒有過節。他這個好皇弟有機會報仇時,自然是不會手下饒人的。夜蕭寒基於舊仇出手,還真是有那麼幾分可能。
一轉眼,又瞪眼說道:「他一個殘廢之人,如何能殺掉那麼多高手?」
徐庚頭皮發麻,又道:「我等聽聞夜王傳言後,又再度勘察那日的案發現及其周圍,並未發現有車輪和馬車的痕迹。」
這話說得有些隱晦,就差沒把夜蕭寒不坐輪椅,也不坐馬車直接放在明面上說了,差點落了郝連帝努力維持的冷靜臉面。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說…」皇上氣笑了,大手一拍床闆,怒道——「朕的好皇弟腿痊癒了,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痊癒了,而朕堂堂一國之軍君,卻一直被矇騙在鼓中!」
這話說得太重,殿中無一人敢回復。那些太醫們早就縮在角落,恨不得自己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而不用聽皇上口中的機密話語。
皇上也知這群廢物不敢直白答覆他,越想越氣,又眼珠一轉,卻想到了另外的一個關鍵點。
「夜蕭寒與幽冥九重皆有出風頭,第二批隊伍被殺莫非是他們聯手?」一國親王與一個江湖魔頭混在一起,傳出去於夜王的名聲或許不佳。同樣地,屋內也沒人敢回復皇上的質疑。
一個跪地龍杖衛謹慎地道:「回皇上,今早暮嗜根據外界的傳言而放出消息,說他們閣主與夜王爺不熟。」
「噢?」皇上聞言,有些失望地一笑:「竟然沒關係…」可惜不能趁機找夜蕭寒的把柄而謀害剷除其了。
不過又慶幸起來,夜蕭寒與幽冥九重沒關係太好了,否則夜蕭寒豈不是又多一份天大的助力?
郝連帝同外界的人一緻認為,夜王與幽冥是沒什麼關聯的。兩人同時出手,不過是湊巧。與此同時,他們所不知道的是,當時在幽冥九重之後追殺那龍杖衛與死士餘黨時,那神秘的黑衣男人其實也是幽冥九重本人。不過後來幽冥九重無法控制身子的變化,這才離去,而後化身為幽冥九重的身份而回到冥宮。
皇上弄清楚了夜王與幽冥並無聯盟合作的關係,一轉眼又將問題回到最關鍵的關鍵點上。
他還是難以相信,難以接受:「夜蕭寒怎麼可能出城!怎麼可能殺得了那麼多人!他怎麼可能變得那麼厲害!」
皇上情緒難掩崩潰,他辛苦謀算那麼久,到頭來,在還沒有成功對夜蕭寒斬草除根之前——卻發現不知何時夜蕭寒早就痊癒了,且指不定還瞞著他們這些人做了許多的大事!
這種後知後覺才發現真相的滑天下之大稽的鬧劇戲劇,簡直比殺了他還要讓人難受!他們就像傻子,一直在愚蠢的沾沾自喜!
現在才後知夜蕭寒痊癒變強,遠遠,遠遠,遠遠…比早知曉夜蕭寒痊癒變強,更要讓人感到崩潰不已,緻命萬分,心如刀絞!
夜蕭寒,你這一記捅人心窩的狠招,真是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