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蕭寒垂眸看著雙腿，不再開口說話。

　　杜子衡和傅大夫也猜不出夜蕭寒的心思，隻能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夜蕭寒心中犯了合計。

　　一來，他理解且珍惜雲沐九的付出。

　　二來，他向來謹慎的心還是沒有能夠完全安定下來。太多的謎題將他與雲沐九彷彿隔開在兩端，讓人難免隱感不安。

　　暗衛查過雲沐九的嫁妝，曾管家也在雲沐九剛進府時就清點過雲沐九帶來的嫁妝。按理說時間過到現在，在有限的嫁妝中，雲沐九是不會還能拿出這麼多新奇的行醫工具的。

　　雖然說雲沐九去了奪魂鳶夕定製或者採購了大批工具，可一個殺手組織真的能做出或者說買到、尋到那麼精密的工具嗎？

　　夜蕭寒略一思慮，不再往下想，把所有念頭封印在心頭下…

　　雲沐九一回到棲遲院，春蘭幾個小丫鬟就早早在門口等著她。

　　春蘭恭敬地說道：「王妃，熱水已為你準備好了。」

　　雲沐九點點頭，贊道：「還是你們懂我的心思。」

　　四個小丫鬟笑笑，眼中流露出對雲沐九的濃濃欽佩之情。

　　雲沐九忙完一場手術，渾身疲憊，大量的汗水打濕了裡面的衣裳，更是覺得難受極了。

　　這種時候即便再渴再餓，她也不會去吃東西，得先收拾乾淨自己才好去做其他事情。

　　雲沐九洗完長發，然後把頭髮用一根髮帶全部盤起來，整個人就泡在冒著熱氣的浴桶中。

　　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間，她嘆了一聲：「舒服…」

　　雲沐九雙手捧起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自我警示道：「這小身子闆還不夠強，區區一台外科手術就把自己累得夠嗆了。看來還是得要繼續加強鍛煉。」

　　夜色墨黑，已是亥時。

　　雲沐九簡單用兩根蘭花玉簪挽著頭髮，然後披著一頭半乾的長發前往華陽院。

　　她走近夜蕭寒卧寢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些說話聲，不過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門口的兩個親衛立正行禮，「參見王妃！」

　　雲沐九道：「我來找王爺。」

　　屋內的討論聲音止住，傳出夜蕭寒清冷的說話聲音：「請王妃進來。」

　　雲沐九提著藥箱，邁過門檻，就看見夜蕭寒的床鋪附近站了好些人。杜子衡、傅大夫、衛柏、衛松、曾管家，還有三個寒影衛。

　　眾人對雲沐九頷首行禮，隨即夜蕭寒道：「寒影衛的人退下。」

　　眨眼間，三個寒影衛閃身離開。

　　雲沐九上前走了幾步，「王爺在忙嗎？那我可曾是打擾到王爺議事了？」

　　「不忙，就是在說些夜府閉府的守衛問題。」

　　「那就好。」雲沐九囑咐道：「王爺剛動過一場大手術，安生休息是最重要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這樣的對話雖是平靜，但發生在夜蕭寒這樣高冷的人身上，聽起來還是蠻有別樣感覺的。雲沐九在問話，夜蕭寒在回復還輔以解釋。雲沐九在叮囑，夜蕭寒則在平靜應下。

　　杜子衡等人立即眼中閃現笑意，心中不由得就樂了些起來。

　　哎呀，夜蕭寒以前可不會對他們這麼耐心說話。而且夜蕭寒以前也沒有表現過貼心柔和的一面呀！

　　雲沐九沖著夜蕭寒問道：「王爺還有事要跟曾管家他們商議嗎？沒有的話早些休息，我今夜在此值班。」

　　夜蕭寒回道：「事已辦妥。」他扭頭看向曾管家等人，「下去。」

　　杜子衡有些愣愣，看著雲沐九顯疲憊的眼神，不放心地說道：「王爺，王妃，要不我與傅大夫在此守夜，王妃先下去休息？要是王爺有什麼不適的話，我們再去找王妃。」

　　他話剛說完，曾管家和傅大夫兩個老頭子臉色悻悻。

　　傅大夫直接用手肘撞杜子衡，還暗中向杜子衡擠了個白眼。

　　真是大直男！人家王妃累的話，難道不會在王爺卧寢休息嗎？用得了杜子衡瞎操什麼心，這不是打擾人家小夫妻二人相處嗎？

　　衛柏瞧著曾管家和傅大夫的微妙表情，慢慢反應過來，上前就拉扯杜子衡。「王妃可以與王爺一起休息，你就不用擔什麼心了。」

　　衛松傻愣愣的，作為一個鋼鐵大武將，他根本就讀不懂大家的隱晦用意。

　　夜蕭寒與雲沐九心裡各想著事情，也沒怎麼深入注意到其他人的小小心思。

　　夜蕭寒收回思慮，似乎有些明白雲沐九留下陪伴是個好主意了。

　　他剜了一眼杜子衡，同時對其餘人冷聲道：「全都退下。」

　　雲沐九補充說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杜子衡和傅大夫下去好好休息，明日再來跟我換班。」

　　杜子衡後知後覺，小心地瞧了夜蕭寒一眼，提著一顆心就跟同其他人退下去了。

　　屋內剩下夜蕭寒和雲沐九兩人，雲沐九提議道：「時候不早了，王爺要現在歇息了嗎？」

　　「都可以。」夜蕭寒反問道：「沐沐要在此一起休息嗎？」

　　雲沐九搖搖頭，「我得守上幾個時辰，以防王爺出現不適。你先睡覺，我晚些再睡。」

　　雲沐九起身上前，扶著夜蕭寒雙臂，「王爺躺下吧，注意不要用到腿部的力量。」

　　夜蕭寒藉助一點雲沐九的力氣，身子就往下躺去。雲沐九替他整理一下枕頭，又理了理被子。

　　夜蕭寒眼睛還沒有閉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雲沐九，冷不丁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照顧病人的嗎？」

　　「什麼？」雲沐九整理完被子，直起身子，想了想才說道：「沒有的事，你是唯一一個我這樣照顧過的人。」

　　她之前是當醫生，不是什麼活都要乾的，各人有各人的分工。一個大夫對應那麼多病患，不可能做到事事巨細的。

　　夜蕭寒「嗯」了一聲，「那動手術時也是你替病人更衣嗎？」

　　他其實還想繼續追問：衣服也是你負責剪的嗎？

　　雲沐九果斷搖頭，「這個倒沒有。」她又補充說道：「我也沒給人剪過衣物，今日之所以給你剪是怕杜子衡和傅大夫剪得不好，所以我才親自上手。」

　　夜蕭寒又「嗯」了一聲，面色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冰冷了。

　　雲沐九彎彎唇角，夜蕭寒這是想什麼呢？是她想的那樣吃醋嗎？

　　不過她沒有說出心中猜測，對夜蕭寒微笑：「好了，你說太多話耗費精氣神，明日再聊吧。」

　　她轉身走在屋內，熄滅了好幾盞燈光，而後站在夜蕭寒床對面的圓桌旁邊。

　　桌上放著一盞煤油燈，燈光昏黃。雲沐九落座，手中捧起一本醫書，認真地翻看書頁。

　　屋內光線黯淡，雲沐九周身旁邊的燈光稍微明亮些。輕柔的燈光發散開來，照在她精緻立體的側顏上。

　　一身淺白素衣，一頭青絲披落，一舉一動如畫般美麗。

　　夜蕭寒就那樣瞧著雲沐九，一顆乾枯許久的心如同遇到甘露，心緒如藤蔓般瘋狂滋長。

　　雲沐九看書的這一姣好場景在他心底刻下了烙印。

　　精神與肉體上的疲勞感襲來，夜蕭寒合上雙眸，緩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