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吧!我就回去了。」陳文生拋下這句話,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竹屋。
大林子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索性將話給咽了回去,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直到陳文生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才嘟囔了一句,「攤上杜氏那樣的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當家的,你回來了?大林子怎麼說,安安他祖母可有來過?」丁氏一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陳文生,便迫不及待地追問。
隻見陳文生一臉自責,輕輕點了點頭,「嗯!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就是她,大林子也說看到她過來了。」
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妻兒。看向丁氏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愧疚。
丁氏深知此事並不怪他,畢竟誰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於是輕聲細語地問道:「那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可是要去老宅理論?」
一想到那隻老母雞,丁氏就心如刀絞,心疼得要命。
如果是被別人偷了,或許還能討要回來,但那個人偏偏是自己那惡毒的婆婆。
通常情況下,到了她手裡的東西,就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那隻雞怕是早就進了對方的肚子。
陳文生見丁氏如此善解人意,心中的愧疚愈發沉重,他狠狠地點了點頭,「嗯!憑啥咱好不容易養大的雞,要給她白吃?我這就去老宅找她理論。」
自家男人向來老實巴交,丁氏怕他吃虧,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要不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你獨自去我實在有些不放心。」
她對杜氏的品行了如指掌,那老太婆最擅長的就是撒潑打滾,罵罵咧咧,活脫脫就是一個潑婦。
「可你去了,孩子們咋辦?」陳文生自然明白媳婦的擔憂,可如果他們倆都走了,家裡就隻剩下兩個孩子,如何能放心。
「我們將大門鎖上,叮囑安安在屋裡好生待著,平素也沒人過來,應該不會有啥問題,就這麼定了,我去囑咐一聲咱倆便走。」言罷,丁氏便擡腳進了裡屋。
且說那拎著一隻老母雞,喜滋滋回家的杜氏,一路上,但凡有村民詢問雞從何來,她皆吹噓是兒子孝順的。隨後,便心花怒放地朝家走去。
然而,前腳剛走,便有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可莫要聽她在那吹牛了,現今她那三個兒子,見她仿若陌路人一般,豈會送雞給她,多半是偷來的。」
「嗯!你說的有道理,她適才回來的方向,應是村外,今早我見文生駕著驢車載著妻兒出門了,說不定,這隻雞,便是從他家偷來的。」
「那隻雞瞧著可真肥啊!估摸得有五六斤吧!吃起來肯定特別香。」
……
路邊幾個村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那眼中的嫉妒之意,似要溢出來一般。
且不管人家是如何得來的,起碼是吃到了,哪像她們,想吃口細糧,還得勒緊褲腰帶,精打細算。
杜氏才不會理睬旁人的目光,更不會將眾人的閑言碎語放在心上,一門心思隻想著早點到家,好殺雞燉肉,大快朵頤。
待她回到家時,陳家大伯已做好午飯,正準備動筷,忽見杜氏拎著一隻雞,從外面走了進來,不禁滿臉狐疑,高聲問道:「你這雞是從何處得來的?」
杜氏仿若未聞,看也不看對方一眼,便掀開鍋蓋,往鍋裡添水,意欲燒水拔雞毛。
「我在同你說話呢!」見杜氏悶不吭聲,陳家大伯心中愈發忐忑不安,生怕她是從哪裡偷來的,待會兒若有人找上門來,那可真是丟盡了顏面。
「要你管,哪兒涼快,去哪待著去。」杜氏懶得搭理這唧唧歪歪的男人,自顧自地往竈堂裡添著柴,腦海中不斷浮現那香噴噴的雞肉,不禁喉頭滾動,吞了口唾沫。
見此情景,陳婆子狠狠地剜了老漢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少管閑事,免得自討苦吃!」然而,他們的內心卻像貓爪子撓過一般,好奇這雞究竟是從何處而來。
心裡暗自琢磨著,自己已經許久未嘗葷腥了,或許等杜氏吃完,還能沾點光,喝點湯。
「你該不會是偷來的吧!我可警告你,咱家雖然窮,但人窮志不窮,可千萬不能幹那偷雞摸狗的勾當。」
陳家大伯已經確定這隻雞並非自家所有,因為它的毛色與自家的截然不同,大小也相差甚遠,愈發堅信,這雞定是杜氏從別家偷來的。
「就算是我偷來的,又與你有何相幹?」杜氏此刻隻想快點吃到嘴,哪有閑工夫搭理陳家大伯。
「你竟然真的去偷了?都一大把年紀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聽到這話,陳家大伯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去臭杜氏兩個耳光。
可任憑他喋喋不休許久,杜氏卻始終沉默不語,隻顧埋頭繼續手中的動作。
陳家大伯見對方如那茅坑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最終也隻得悻悻作罷,轉身回屋吃飯去了。
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忙碌了大半天,他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去與對方爭執不休。
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被偷的那戶人家不會發現,以免找上門來興師問罪。
誰知怕什麼來什麼,他這邊剛吃完飯沒多久,鍋中的母雞也燉得差不多了,隻聽得「嘎吱」一聲,大門被人打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他們趕出家門的大兒子夫妻。
「老大,你怎麼過來了?」陳家大伯看到夫妻二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臉上卻掛著一絲明顯的笑意,還以為兩人已經原諒了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
「那就要問問她了。」丁氏用手指著坐在竈堂前的杜氏,那眼神彷彿要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惡狠狠地說道:「相信,你應該清楚我們為何而來,如果沒猜錯,鍋中的母雞,應該是從我家抓來的吧!」
陳家大伯還有啥不明白的,他做夢也想不到,杜氏這個愚蠢的婦人,竟然會跑到兒子家去偷雞。
「我鍋中燉的是母雞不假,但你憑什麼就認定,這是你家丟的那隻呢!」
杜氏把脖子一梗,死活也不肯承認自己偷雞的事實。反正家家戶戶養的雞,都長得如出一轍,根本沒有什麼明顯的差別。
「是嗎?如果我說,我家的雞與別家的雞有著不同之處,你信嗎?不然,你把鍋蓋掀開,讓我瞧一眼。」
來的路上丁氏就已經料到,杜氏肯定不會輕易承認,不過她對此早有準備,那就是,要讓這個厚顏無恥的婆婆自亂陣腳。
「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虛,這是我家,不歡迎你們,趕緊給我滾出去。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杜氏見丁氏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心中不禁打起了鼓,難道她真的有什麼特別的記號不成?不過,到嘴的肥雞,哪有讓它飛了的道理,所以她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