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了?」陳家旺滿是寵溺地問道。
小溪嫣然一笑,點了下頭,「嗯!你看這些盤子碗如何?也不知娘和大嫂她們是否會喜歡?」
陳家旺聽聞此言,立馬瞥了眼小二哥懷中的盤子,確實挺漂亮。
「隻要是你送的禮物,無論是什麼,娘和大嫂絕對喜歡。更何況是如此精緻的餐具了。」
「喜歡就好,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說罷,小溪便鑽進了車廂,並將六套餐具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車廂的角落裡。
原本就不寬敞的空間,此刻更顯擁擠。
現在孩子們尚且年幼,倒也還能勉強坐下,但再過個三五年,怕是就不成了。畢竟連同丫鬟起碼要五個人。
心中不由嘆了口氣,看來以後還得再置辦一輛馬車。
不過,暫時還能湊合,就先對付一下吧!
「夫人,您在想什麼呢?如此入神。」白芷好奇地看了眼自上車以後就陷入沉思的小溪,不禁心生疑惑。
小溪嘴角微揚,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調侃道:「當然是在想你們幾個何時才能嫁出去了。」
此話一出,白芷瞬間紅了臉,羞澀地嬌嗔道:「夫人,奴婢從未想過嫁人之事。」
她確實未曾想過此事,主要是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卑微,怕是難以像普通人家姑娘那般,嫁入尋常百姓家,生兒育女。
所以,她也從未奢望過會遇到一個願意接納她身份,且能給她一個小家的人。
小溪輕輕搖頭,微笑著說道:「曾經,桃紅也對我說過相同的話,結果呢!還不是被劉福給拐走了,再有幾個月怕是都要當娘了。」
提起桃紅,她似乎有些時日未見了,也不知道最近過得如何?
豈不知,被她心心念念之人,已然成為劉家的掌上明珠。
每日睡到自然醒,家中瑣事更是碰都不讓她碰一下,劉福更是寵溺到極緻,隻差將飯菜親自送到她嘴邊。
這可讓桃紅羞赧難耐,數次勸阻男人皆是徒勞,公婆甚至也與劉福站在同一戰線。
隻道女子懷孕前三個月,胎兒尚不穩定,務必要靜心休養。
如此這般,方能誕下一個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是啊!桃紅真是好命,能得劉福這般如意郎君。」白芷不禁感嘆道,言語間流露出些許艷羨之情。
小溪亦附和著嗯了一聲,「這一點我倒是無法反駁,那丫頭生得一臉福相。」
實則二人能喜結連理,還需感激劉家夫婦大度,若非真心疼惜劉福這個兒子,又怎會應允他與桃紅的婚事。
車廂內的主僕二人,漫不經心地閑聊著,趕車的黑娃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留意著街道兩旁的攤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真讓他尋得一位平日裡專為人代寫各種契書、和離書以及對聯的老秀才。
黑娃眼前一亮,當即拉緊韁繩,尚未等馬車停穩,陳家旺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直奔老秀才的攤子而去。
老秀才見有人朝自己走來,霎時喜上眉梢,扯開嗓子高聲喊道:「客官可是要找人代筆?」
陳家旺輕聲應道:「正是,老伯,煩請您幫我寫一副喬遷新居的對聯。」
老秀才身上的衣裳雖已洗得發白,看起來依舊很儒雅。
「好的,一副對聯十二文,小夥子,可還寫?」
老秀才給出的價格不高不低,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或許有些小貴。
但對於陳家旺來說,卻猶如九牛一毛,「嗯!那就麻煩老伯了。」
得了準話,老秀才立馬拿起桌上的筆墨紙硯,片刻功夫,一副對聯便躍然紙上。
當陳家旺接過對聯,仔細端詳之時,心中不禁對老秀才的書法與才華欽佩不已。
輕輕誦讀一遍,而後越發滿意。
上聯:喜遷新居萬事興
下聯:福照家門財滿屋
橫批:喬遷大吉
隻是想到老秀才的遭遇,陳家旺不禁心生憐憫。
隨後,從懷中取出十五文錢,放在了桌子上。
「小夥子,你是不是聽錯了?十二文就夠了。」說著,老秀才就將多餘的兩文又給退了回來。
陳家旺輕聲說道:「你拿著吧!就當是給您小孫子買糖果的吧!」
他的聲音很輕柔,卻沒有將那兩枚銅闆收起來。
不等老伯拒絕,陳家旺便轉身坐上了車轅,拍了下馬背疾馳而去。
待馬車駛出一段路後,小溪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出口問道:「相公,你為何要多給老伯兩文?」
她剛剛雖沒有下車,但卻將兩人的對話聽得真真切切,猶如好奇的貓兒一般,側耳傾聽。
陳家旺這才將多給兩文的緣由和盤托出。
原來,那位老人家打小就對讀書情有獨鍾,隻可惜天資有限,直到而立之年,才好不容易考取了一個名落孫山的秀才功名。
然而,為了供他讀書,家中的日子變得愈發拮據,老婆子苦口婆心地勸他放棄,不然,這個家遲早會被攪散。
可他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無論如何也不肯輕言放棄,直到孫兒呱呱墜地後,由於營養匱乏,兒媳根本沒有奶水,隻能用米油勉強維持孩子的生命。
他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不能再這般自私自利下去,這才不得已放棄了繼續考取舉人的念頭。
本以為從此往後,生活會逐漸好轉,豈料天有不測風雲,在孫子一歲那年,兒子上山砍柴,遲遲未歸,沒過多久,突然天降瓢潑大雨,引發了一場可怕的泥石流……
兒媳放心不下自家相公,便冒雨上山尋找。這一去,便在沒有回來。
次日,雨晴了,這才找來左鄰右舍,幫忙上山去尋兒子兒媳。
隻可惜,當他們找到兩人時,早已被埋在了一堆亂石下。
從此以後,諾大的院子裡,隻剩下他和那體弱多病的老婆子,還有剛剛學會叫爹娘的小孫兒。
老伯雖然擁有秀才功名,卻因是最後一名,無人聘請他去私塾任教,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另尋它法。
在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在路邊支起一個小攤,從此,靠著幫人代寫書信、契書、和離書、對聯等勉強度日。
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小溪不由嘆了口氣,「沒想到老伯也是個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