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好一個將計就計,環環相扣
顧君澤挑眉,「你以為,我敢孤身前來,會沒有準備嗎?」
段清野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著顧君澤那雙酷似其母,卻更加銳利深邃的眼睛,心中竟莫名升起一絲不安。
這年輕人,太過鎮定,鎮定得不像話。
難道他真的有什麼後手?
營外不可能埋伏了精銳。
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兩人無聲地對峙著,目光在空中交鋒,彷彿有無形的火花迸濺。
段清野卻突然笑了,「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夜深人靜,顧君澤獨坐帳中,望著帳頂發怔。今日與段清野的對話,卻不斷在腦海中回蕩。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帳門被輕輕掀開,段清野獨自走了進來,手中提著一壺酒。
「睡不著?」段清野將酒壺放在桌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顧君澤搖頭:「許是環境陌生。」
「來點酒?」段清野已經倒好兩杯,推了一杯到顧君澤面前。
顧君澤接過酒杯,輕輕搖晃著杯中的液體,並未立即飲下。
段清野卻已仰頭一飲而盡:「這是北境特產的雪釀,年份不短了。」
他放下杯子,眼中閃過一絲懷念:「當年你母親很喜歡這酒,說它入喉冰涼,卻能暖透心扉。」
顧君澤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小啜一口。
那酒確如段清野所言,先是一股涼意襲來,隨後便從喉間蔓延出一股暖流。
「她還說什麼了?」顧君澤忍不住問道。
段清野的目光變得悠遠:「她說,若有來生,願生於太平盛世,做個普通女子,不用為國事操勞,不必肩負重擔。」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可惜,她生不逢時。」
兩人就這樣一杯接一杯。
顧君澤始終淺酌,保持著清醒。
段清野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似乎要看透他的內心:「你已經有了計劃。」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顧君澤沒有正面回答,隻是淡然道:「天色已晚,將軍也該休息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帳內的沉寂,簾子被猛地掀開。
段清野身邊的白副將,「將軍,糧草被燒了!」
段清野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杯中清洌的酒液晃動。
他緩緩放下酒杯,目光沒有離開顧君澤,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你做的?」
疑問的語氣,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
顧君澤沒有否認,隻是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有幾分聰明,可惜……」
段清野話音一轉,「我軍營中的糧草,是假的。」
「真正的糧草早已轉移,營中堆放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雜物,外面覆了些草料罷了。」
帶著一種洞悉獵物掙紮的漠然。
顧君澤臉上的笑意卻加深了些許,帶著幾分玩味。
就在這時,又一名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聲音帶著哭腔。
「報!將軍!武陽縣…武陽縣失守了!」
段清野猛地站起身,強大的氣勢瞬間瀰漫開來。
案幾上的燭火被勁風帶得搖曳不定。
他盯著那傳令兵,眼神銳利如鷹,隨即又猛地回頭看向顧君澤。
「燒糧草是假,佯攻糧倉,聲東擊西。」
「你的真正目的,是武陽縣。」
「想讓我首尾不能相顧,腹背受敵?」
段清野逼近一步,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感。
「你就不怕我立刻調轉槍頭,回防武陽,把你那支偷襲的奇兵,變成我的盤中餐嗎?」
顧君澤迎著他的目光,神色平靜無波,「將軍似乎忘了,影衛以速度見長。」
「等將軍的大軍趕到武陽,城池早已易主,固若金湯。」
「何況……」
顧君澤微微一頓,語氣帶著一絲莫測高深。
「誰告訴你,我的目標,隻有一個武陽縣?」
段清野瞳孔驟然收縮,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平靜卻自信的面容,心中隱隱浮現了幾分欣賞。
顧君澤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看來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了。」
「大將軍王先忙,告辭。」
他轉身,步履從容,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就在他即將邁出營帳的那一刻,腳步卻微微一頓。
他沒有回頭,隻是聲音清晰地傳入段清野耳中。
「林景川如今可好?」
「好著呢。」段清野語氣不善,他這一輩子就遇上過兩個剋星。
「告訴他,我很快就會把他接回家。」
話音落,帳簾落下,隔絕了內外的視線。
寒風撲面而來,帶著邊境特有的凜冽,瞬間吹散了帳內殘留的壓抑氣息。
影青等人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世子……」
顧君澤沒有多言,利落翻身上馬,隻冷冷吐出兩個字。
「回營。」
夜色沉沉,馬蹄聲踏破寂靜,捲起塵土,朝著東晉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段清野站在營帳門口,北風吹動他墨色的披風,獵獵作響。
他望著那道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眸光複雜難明。
這時,旁邊一個親兵大概是想邀功,湊上前來,壓低聲音,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大將軍王,要不要屬下帶人……」
話未說完,段清野猛地轉頭,眼神如冰刃般射向那親兵。
那眼神裡蘊含的殺意,瞬間讓那親兵如墜冰窟,渾身僵硬,後面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隻是想巴結大將軍王,萬一得了青眼,將來也能平步青雲,這怎麼……
大將軍王這眼神,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不等段清野發作,旁邊的副將眼疾腳快,上去就是一腳,直接將那不開眼的親兵踹翻在地。
「滾!沒長眼的東西。」
那親兵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副將這才轉向段清野,躬身道:「將軍,方才報信武陽縣失守的小兵,臉生得很,並非我軍中之人。」
段清野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兵不厭詐,用得倒是純熟。」
「一環接著一環,倒是小看他了。」
他轉身回了帳內。
角落裡那方硯台,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彷彿也在無聲地嘆息。
見證著這對父子之間無聲的硝煙與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