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徒兒今天很傷心，能不能不罵我？」梁越翻坐起身，正對夏嵐風，眼角濕紅，情緒低迷。

　　「為什麼傷心？」夏嵐風沒想過放過他，梁越此人，聰明是真的聰明，他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有益。又因年紀小，看不清成年世界的彎彎繞繞，被人吹捧過度，以為那就是全世界。

　　「我……」梁越不敢正視夏嵐風，心虛四處望。

　　夏嵐風也不催他，靜靜坐著，等他做出選擇，這個選擇，決定她以後怎麼對他。

　　演戲久了，肌肉僵硬，梁越偷偷活動四肢，一咬牙，從床上下來，走到夏嵐風面前，噗通跪下。

　　「師父，弟子有錯。」

　　「錯在哪？」

　　「不知道。」梁越搖著腦袋，雙眼迷茫中帶著不安。

　　額頭抵在地面，梁越聲音哽咽。

　　「師父，我真不知道，我覺得我可能錯了，可我不知道為什麼錯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求師父指點迷津。」

　　大年夜，梁越跪趴在地，身體跟著聲音一起顫抖，惶惶不安。

　　他不敢擡頭看夏嵐風，害怕看到的是失望，是冰冷的殺氣。

　　他知曉，師父不喜歡他，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喜歡。

　　師父會給他安排很多莫名其妙的任務，讓他自力更生，也會帶著他去外面走一走。

　　他清楚知道，師父眼裡沒有他。

　　「你今天看到什麼，想到什麼，你細細說來。」夏嵐風沒讓梁越起身，梁越跪著，講起這一天的見聞。

　　「我今天，領完喜錢，夏管事來找我，讓我和他一起去萬家燈火村，給那裡的村民送物資。」梁越擡頭，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夏嵐風，接著低垂眉目，繼續說道。

　　「到了萬家燈火村，夏管事忙著發放物資，讓我跟那裡的孩子們多接觸接觸，我便走過去，準備給他們親自發放師父準備好的新年禮物……」

　　梁越還沒到變聲期，聲音清脆，此時聽來，又多了幾分落寞，他說到他在梁家的情況，又說到在萬家燈火村見聞，說到萬家燈火村的孩子，說起家中的弟弟妹妹，那些被他欺負過的人，說到梁父來時的情況。

　　邏輯清晰，卻也迷茫。

　　「所以，你知道這其中，哪裡做錯了，卻不知道，具體哪裡有錯，更不知道，為何錯，怎麼去改變。」夏嵐風靜靜聽完，總結道。

　　梁越點點頭，眼巴巴看著夏嵐風，如同討食的孩子，迫切想要一碗能填飽心靈的美食。

　　「呵……」夏嵐風嗤笑，表情變得嚴肅，「那我跟你說，你從一開始就錯了。」

　　梁越：「……」他低著頭，如被拋棄的幼獸，不敢出聲，害怕引來強大的敵人。

　　「梁越，辱人者人恆辱之，你仗著身份，欺負身份地位比你低的人，以他們的窘態取樂，這是第一錯。」

　　「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一味覺得長輩的溺愛庇護就是你最大的依仗，這是第二錯。」

　　「你沒有同理心，在你前面十年中，你也是上過學堂，學過做人的道理，可你沒有任何思考，這是第三錯。」

　　「到了現在，你還是不知道自己哪裡有錯，這是第四錯。」

　　夏嵐風聲音平穩，細聽，似有滔天怒意。

　　梁越跪趴在地，以頭搗地，砰砰作響。

　　「師父，弟子有錯，求師父指點迷津。」

　　夏嵐風站起身，居高臨下睥睨梁越，「梁越，再過兩個月，你就正式滿十一歲。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是該懂事的年紀。我問你，你曾欺辱過那麼多人，你知道你錯了，可你有沒有想過，去向他們道歉？」

　　「……」梁越沉默，他知道自己有錯，但他不覺得自己需要道歉。

　　「呵……」夏嵐風冷笑，一腳踢過去，踢得梁越就地翻兩圈，「梁越，我比你強，我也可以隨意欺辱你，但我有不分青紅皂白，隨意對你進行欺辱嗎？」

　　「沒有。」乾巴巴的回答。

　　「你覺得梁家很強，可當初呢，我隻需要一句話，我就能讓梁生用將你留下，也需要一句話，就能讓梁家接不走你，你可有什麼想法？」

　　「弟子不敢有想法。」

　　「不敢有也要有，我需要聽真話。」夏嵐風怒斥。

　　「我……」梁越擡頭，偷偷瞄了一眼夏嵐風，發現夏嵐風正在看她，眼神平靜無波。

　　太平靜，反而讓他更害怕。

　　他以為，師父這會應該是失望的，憤怒的。

　　恰恰相反，裡面什麼都沒有。

　　彷彿他就是個死人，不值得。

　　身體止不住寒顫，梁越手腳並用，爬過去抱住夏嵐風雙腿，哭喊道：「師父，我錯了，我真的錯的，你不要不要我。徒兒知道，徒兒以前行為荒唐，徒兒今後一定會改，求求師父，不要……我會改的，師父，我會改的。」

　　「錯了，哪裡錯了？」問題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上。

　　「錯了，真的錯了。徒兒能欺負比我弱小的人，有一天，出現一個身份背景實力比我強大的人，他同樣也能欺辱我，那時候，我希望他能有一顆憐憫之心，放過我。師父，我不該那麼做，以己度人，我能欺負別人，別人也能欺負我。」

　　梁越痛哭流涕，一開始說不知道，卻在夏嵐風逼問下，吐露心聲。

　　「師父，徒兒不是故意，我隻是想不明白，以我的身份，我欺負他們，他們為什麼不反抗，也不敢說，現在我知道了，因為說了，他們還會遭受更多的欺辱，還不如不說。」

　　「師父，徒兒不該仗著身份看不起人，肆意欺負別人。師父，徒兒真的錯了，求師父不要放棄我。」

　　五鬥挑完禮物，換上新買的皮膚，白色的米粒，變成黃色米粒，美美照著鏡子旋轉，準備出來，給夏嵐風一個驚喜。

　　一出來，隻見夏嵐風站著，梁越抱著夏嵐風的腿，哭得好不可憐。

　　「什麼情況？」這副德行的天命之子，它沒見過。

　　夏嵐風一個眼刀，示意它閉嘴。

　　五鬥立馬左手捂住嘴巴，右手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乾脆利落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