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妶抿嘴笑，狠狠點頭。

　　「我知道，我會勸他。」

　　說著，握緊拳頭揮了揮。

　　「想擺脫我，下輩子吧。我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有的是手段，會著呢。」

　　懷妶驕傲仰起頭。

　　「你說讓我們跟你走的時候，我瘋狂眨眼，都怕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大哥那個人嘛，隻要確定你們什麼沒問題，一定會讓我我跟你們走，他好找個地方自我了斷。」

　　懷妶撇嘴，恨鐵不成鋼，又滿眼心疼。

　　「想都沒想，我會是那種拋棄哥哥的妹妹，想撇下我，下輩子吧。」

　　懷妶絮絮叨叨，說起兄妹倆的相依為命，說到懷璋去戰場時的意氣風發，回來時的頹喪。

　　二十多歲的舉人，在他們這樣的家庭，足夠光宗耀祖。

　　可惜，一切戛然而止，懷璋負傷而歸，再也不能動用文氣。

　　察覺到懷璋有輕生想法，懷妶果斷裝小孩。

　　她本身就是個孩子。

　　當小孩子嘛，什麼都不懂，天真無邪，不諳世事，離了大人就活不下去。

　　這麼一裝，懷璋幡然醒悟。

　　他不能死，他死了，年幼的妹妹怎麼辦。

　　一裝就是兩年，直到夏嵐風醒來。

　　戳破她的偽裝。

　　「我很好奇，你就不怕我們是壞人？」夏嵐風好笑的問。

　　還真是個孩子，即使努力裝出大人的模樣，她也是個孩子，心智在那擺著。

　　懷妶白了夏嵐風一眼。

　　「你說你會看人，你怎麼不想想我也會？」

　　夏嵐風：「……」

　　失誤，被一個小孩子無聲嘲笑。

　　懷妶不滿叉腰，「我雖然沒多大本事，但是，與生俱來，趨吉避兇的本能還是有。」

　　說著，得意洋洋，露出臉頰梨渦。

　　「我一看到你們，就知道你們不凡。更何況，我沒感受到惡意。與其在這個地方，擔驚受怕，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妖族，還不如賭一把。」

　　女孩子笑得狡黠。

　　「我運氣好，賭對了。從你看懂我的意思，願意帶著我大哥一起走，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驟然被發好人卡，夏嵐風哭笑不得。

　　懷妶左右看看，湊近夏嵐風耳朵，低聲道：「其實，我醫術很好，就是，不能讓大哥知道，讓他知道，我能自力更生，他怕不是又想去死一死，我就他一個親人了。」

　　誰能拒絕軟糯小女孩的親近。

　　「看出來了。」夏嵐風寵溺笑道，「之前那碗葯，對症是對症，不過，藥效藥理方面，差了點，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懷妶盯著夏嵐風的眼睛，想要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

　　突然，雙膝跪地，「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認真道：「師父，我願意，弟子願意學，還請師父教我。」

　　「好。」

　　夏嵐風滿意扶起懷妶，越看越滿意。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懷妶做到不疑，夏嵐風必傾囊相授。

　　院子一角，偶有爭執，雙方互不相讓。

　　廚房裡，懷妶心情極好，不讓夏嵐風幫忙。麻溜做出四菜一湯，擺放在靠角落小桌子上，諂媚邀請夏嵐風上座。

　　「師父，您請！」

　　「不等他們？」

　　「不等，那麼大個人了，吃飯都不知道來，等他們幹嘛，等他們說完，飯都涼了。師父，你快嘗嘗，這是弟子給你做的第一頓飯，往後，弟子給你做第二頓，第三頓……好多頓……」

　　「我覺得你在賄賂我，但我不想找證據。」

　　吃一口，好香。

　　香的眯起眼，夏嵐風一筷子加一筷子，風捲殘雲，不一會兒，便掃蕩滿桌子美味。

　　好久沒吃一餐正常食物，夏嵐風不知客氣為何意，扶著肚子，果斷甩鍋。

　　「你故意的，故意沒讓他們進來。」

　　「沒錯，就這麼點，隻夠兩個人吃，讓他們進來幹嘛。」嘴角翹起，懷妶理不直氣也壯，「師父，你不是也沒讓他們進來嘛。」

　　「看他們相談甚歡，暫時不打擾他們。」

　　臉皮厚，可以睜眼說瞎話。

　　懷妶探出頭，看到劍拔弩張，看到快要打起來的兩人，撇撇嘴，不用想，就知道他們在幹嘛。

　　「師父，看師兄樣子，勸不住大哥。大哥驕傲且固執，若是能輕易勸住，就不用我裝傻賣萌了。」

　　不是肢體殘缺之後，就會失去文氣。

　　但肢體殘缺，九成九九概率是不能再使用文氣。

　　見識過文氣的人，誰願意回到弱小，看不到希望，一無所有的處境中。

　　沒有支撐的他們，大多走向同一條路。

　　自殺。

　　「師父，我大哥這種情況，還有得救嗎？」

　　「沒有，人族研究了幾千年，都沒研究出如何應對妖族造成的重大傷口，我無能為力。」

　　剎那間，懷妶眼中噙滿淚水，欲泣不泣。

　　「你還有個師兄，雙腿在源山戰場被妖族砍斷，現在奇蘭國蘇城當太守，當得不錯。」

　　「啊？」懷妶先是不解，繼而恍然大悟，「他，傷口沒被妖氣侵襲，還能用？」

　　「不是，是我讓他當太守。」

　　「什麼意思？」

　　盯著夏嵐風的眼神，微微顫抖。睫毛低垂抖動，嘴角向下扯出苦澀的弧度。

　　早該知道，不是嘛，世上哪有那麼多萬一，少之又少的萬一，又怎會落到自家大哥頭上。

　　「其實，他們的路走錯了，所有人讀書，都是為戰爭而生，當他們再也不能回去的時候，就會被所有人忽略，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換個思路想，他們還沒成為秀才，沒成為舉人之前，是不是也可以用廢柴來形容，那麼，無數普通百姓，是不是就不配活著？」

　　夏嵐風的聲音，彷彿有一種魔力，震耳欲聾。

　　懷妶心跳如麻，一方面，她覺得夏嵐風說的對，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激發文氣，難道他們都該死。

　　另一方面，見識過文氣的美妙世界之後，他們又如何甘心忍受平庸。

　　懷妶猛地擡起頭，目光灼灼，眼睛裡燃起兩簇跳動的火苗。

　　「師父，那個師兄為何能當太守，當太守不應該至少要大學士嗎？」

　　「沒什麼，機緣巧合，我和奇蘭國特使大戰三百回合，給他啃下太守的位置。我告訴他，戰場不止是源山戰場，他呀，做太守做得很好，百姓很喜歡他。感受到被人需要，慢慢也就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