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看著懷妶興奮+期待眸子，夏嵐風一句話說不出來。

　　該怎麼解釋，萬俟鴻雲是帶藝投師？

　　解釋她不是老妖怪，人家年輕著呢。

　　未滿雙十。

　　解釋弟子比師父年紀大。

　　解釋這張臉是真的。

　　算了，還是讓萬俟鴻雲來解釋。

　　他臉皮厚。

　　悄悄伸出手指，點在萬俟鴻雲身上。

　　下一刻，萬俟鴻雲眼皮動了動。

　　「啊，他要醒了。」懷妶眼尖，激動拉扯夏嵐風，眼睛彎成，看著就像是小迷妹模樣。

　　夏嵐風認真懷疑，這人根本不是迷萬俟鴻雲，而是迷她開的葯，她的醫術。

　　嗯，他們能這麼快醒來，有她一份功勞。

　　不，她是最大的功臣。

　　叮噹！

　　鐵器撞擊地面青石闆的聲音。

　　有人來了。

　　懷妶當即拋下夏嵐風，蹦跳跑向外面。

　　「大哥，你回來。」

　　「大哥，你看，他們喝了我的葯，都醒過來了。」

　　「妹妹我多厲害，一碗葯下去，藥到病除。」

　　懷妶叉腰，高揚頭顱，像是得勝的大公雞。

　　看到走出房間的夏嵐風和萬俟鴻雲，懷璋無奈拱拱手笑道：「兩位，鄙人懷璋。小妹無狀，還請兩位看在她年紀尚幼份上，不和她計較。」

　　說完，低頭扯了扯懷妶，低聲訓道：「你幾斤幾兩，我還能不知道，出門之前我怎麼說的，要你不要隨便喂葯，他們隻是暫時暈過去，無甚大礙。你自己開的葯，你敢喝嗎？」

　　敢嗎？

　　懷妶不服氣嘟起嘴巴，鼓著雙頰，瞪圓眼睛，像是一隻大青蛙。

　　「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的醫術，我可是要成為最偉大醫者的人，你老打擊我，不就是打擊偉大的醫者。」

　　「大哥，你太壞。哼！我以後都不理你。」

　　跺腳，轉身就跑。

　　小跑幾步，爸爸退到夏嵐風身邊。

　　「那個前輩，真的不能說嗎？」

　　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快看我，我誠心求葯模樣。

　　夏嵐風笑了笑，拱手道：「多謝兩位相救，兩位想要什麼，但說無妨。」

　　眼見懷妶巴巴跳出來，夏嵐風無奈接著道：「不過，懷妶所求之事，恕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

　　「因為我就癡長懷妶幾歲，擔不起懷妶一聲長輩，還是叫我名字吧。」

　　「啊——」眼圓了，嘴巴也圓了。

　　懷妶愣愣打量夏嵐風，半晌，不確定道：「你是說，你才二十多歲？」

　　不能再少了，少了邏輯轉不過彎。

　　「確切的說，我今年十九歲。」

　　「不是，怎麼可能，你有那麼大一個弟子。哦，我明白了，是他長得顯老。也不對啊，這也太顯老了。」

　　懷妶迷茫了，狐疑掃向萬俟鴻雲，怎麼看都不像呢。

　　左一句老，右一句老，萬俟鴻雲本來就比夏嵐風年紀大，此刻成功黑臉。

　　拱手道：「這位姑娘，你不用猜來猜去，我本身年紀就比師父大，入師門晚。」

　　可不是顯老，他正青春年少，大有可為，老什麼老。

　　顯老也不行。

　　懷妶更加摸不著頭腦，年輕的師父，年長的弟子，怎麼感覺倒反天罡呢。

　　還是懷璋站出來，為她解圍。

　　「小妹，你才見過幾個人，知道什麼，所謂拜師，該是達者為師，與年齡有何關係。」

　　懷璋擡起一隻手，夏嵐風才猛然發覺，他自己一隻手。

　　另外一隻袖子，空蕩蕩。

　　闆著臉的萬俟鴻雲，瞳孔驟然縮緊。

　　「你……兄台可是去過源山戰場？」

　　懷璋笑得苦澀，「沒錯，我這隻手，就是在源山戰場失去。僥倖逃得一條殘命，落葉歸根。」

　　作為驕傲的讀書人，文氣擁有者，一夕之間，成為一個廢人。

　　有多少人心裡過不了這一關，意志消沉，不如死去。

　　一日復一日，在回憶往昔和不敢展望未來中，形如枯槁。

　　萬俟鴻雲一眼看穿懷璋隱藏的苦澀，偏頭期盼望向夏嵐風。

　　「師父……」

　　夏嵐風還未說話，懷妶跳出來，提高聲音詫異道：「你叫她師父，你們真是師父？」

　　小姑娘眼睛圓溜溜，好奇打量兩人，帶著對世事的天真。

　　可見，家裡人養得好，從小到大沒受苦。

　　懷璋趕緊拉住懷妶，再不看住，誰知道自家妹妹會問出什麼冒犯問題。

　　「兩位勿怪，小妹年幼，口無遮攔。」

　　「大哥，你就知道拆我台，我不小，馬上十二歲，很快就是大人了。」

　　「你閉嘴！」

　　微笑看著兄妹倆理論，以小姑娘受到血脈壓制結束。

　　夏嵐風道：「敢問兩位，這是何地？」

　　懷妶想搶答，懷璋及時捂住她嘴。

　　「這是奇度國波瀾城下榆樹村。波瀾城靠近源山戰場，榆樹村則是在博覽城西邊。」

　　「兩位，是從源山戰場退下來嗎？」話在嘴裡過了幾遍，懷璋還是選擇問出來。

　　他倆那個樣子，破破爛爛乞丐裝，很難不讓人如此想。

　　夏嵐風和萬俟鴻雲對視一眼，夏嵐風微微點頭。

　　萬俟鴻雲道：「沒錯，我們在源山戰場迷路，走著走著，到了此處，體力不支。我叫萬俟鴻雲，來自會隆城，這是我師父夏嵐風。」

　　夏嵐風先前已經介紹過，此刻懷璋再聽到萬俟鴻雲名字，眉頭緊蹙。

　　很熟悉感覺。

　　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一時想不起來。

　　目光帶著幾分隱晦憐憫，萬俟鴻雲望著懷璋兄妹，小的小，殘的殘，在這個地方，隨時可能遭遇危險。

　　嘴唇翕動，一句話吐不出來。

　　說了。怕傷他們自尊。

　　不說，過不了心底那一關。

　　左右為難。

　　「要不要跟我走？」夏嵐風就沒這種顧忌。

　　比起在乎之人的生命，區區自尊而已。

　　懷妶被養得如此不諳世事，活潑可愛，可想而知，懷璋有多疼她。

　　為了她，他也會好好活著。

　　相信他，他會有正確的選擇。

　　「跟著你，跟著你幹嘛，要離開這裡嗎？」懷妶天真地問，嘟著嘴，半低著頭，想要掩飾骨碌碌轉動的眼珠。

　　懷璋憐愛摸了摸懷妶的頭，低聲問道：「懷妶想要離開這裡嗎？」

　　「想，大哥，我長這麼大，都沒出去看過，要不，我們以救命之恩要挾他們，帶我們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