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這吃活死人肉的一家子
雖然搶救了一些東西出來,但人員傷亡更為慘重。
而且這次人為災禍對天風商行來說,損失非常慘重!
那晚得知消息,李卿落明面上是急匆匆離開了,但為了抓住宗政無珩讓他露出馬腳,所以是當真沒有第一時間親自回來。
隻讓鄭嬤嬤進城穩住大局。
宗政無珩現在人是死了,然而李卿落心頭那股氣不僅沒有消散,還越積越濃。
「這個混帳!」
「真是讓他死的便宜了!」
財物也就罷了,這些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裡竟連草芥和螻蟻都不如。
才從望珍樓回到花榭酒樓的李卿落翻著冊子,氣的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
桌子搖搖欲墜,差點就垮了。
鄭嬤嬤趕緊上來扶住:「姑娘莫氣。」
「他做下這麼多的惡事,下了冥界是要入地獄的。」
「淪為畜生道都不配!」
李卿落想起曾經去過的冥界,這才好受了些。
帳是扯不清了。
「人呢?」
「那些傷患還有死者的家人,可都安撫好了?」
「嬤嬤你一定要親自告訴他們,無論什麼後果,我們望珍樓也絕不會推諉責任。」
「該賠償的錢,比律例規矩的再多給些,就按年例的十倍給。」
「該治的,隻要大夫不放棄,無論多少錢咱們都治。」
「以後就算傷好了,能回來的咱們還要,不能回來上值的,咱們也給夠銀子安置好他們的後半生。」
「讓他們不必擔心診金的問題,都隻管好好治傷。」
「家裡死了人的……嬤嬤,一定要多給些,多安撫安撫。」
李卿落才說著,樓下就傳來了喧鬧聲。
雀兒從外面進來:「姑娘,是那個死了的春兒……他家人又鬧上門來了。」
李卿落很奇怪:「鬧?」
「又鬧?」
「怎麼個鬧發?」
「這個春兒,可是平日裡跟著二掌櫃端茶倒水的那個丫頭?」
鄭嬤嬤連忙解釋:「是的姑娘,就是這個春兒。」
「昨日春兒一死,他家人就已經鬧了一回。」
「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在門口穿著素服撒潑打滾呢!」
「說咱們望珍樓怎麼害死她家的大姑娘了,養了十六七年,好不容易說了門好親時間,原本可能要當狀元夫人的,現在卻被活活燒死,害了兩家子。」
「那時候您還沒回來,也沒吩咐,老奴就已經賠了他們不少銀子。」
「算起來,離姑娘您說的數都不遠了,對他們家來說已經是一筆巨財。」
「這比春兒一輩子的工錢都還多,他們便是將這春兒嫁了,也得不了十分之一的彩禮錢呀。」
「如今緊咬著咱們鬧事,雖說人死了更可惜,但這家人瞧樣子可不是真為著春兒傷心的。」
「老奴看,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就是貪得無厭。把自家親生的女兒當做吸血包了,這回想要靠咱們望珍樓發家緻富呢!」
雀兒贊同鄭嬤嬤的話:「姑娘,咱們可不能仍由他們拿住,他們想要多少便給多少?」
「那其餘死了的夥計家人見樣學樣,咱們望珍樓還有完沒完了?」
李卿落臉上神情沉了下來:「更有甚者,眼見他們家得了更多的銀子,便會眼紅嫉妒,將原本還能活下去的家人直接給——」
李卿落的話沒有說完。
但雀兒和鄧嬤嬤聽了都跟著臉色一白。
「這……這也太狠了吧?」
雀兒隻覺得不可置信。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家?」
鄧嬤嬤見慣不怪:「在這世道上,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若是好不容易一家子都能翻身,從此衣食無憂了,死一個對家中或許將會成為負擔的人來說……有幾個不會選擇更大利益?」
「更糟的是,若有那愚昧之人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選擇自殺呢?」
雀兒都不敢說話了。
隻覺得人性之惡,人性之愚,都已被此次事件表露得淋漓盡緻。
李卿落:「看來我錯了。」
「慾壑難填,我不能將他們的胃口喂得太大。」
「十倍的賠償金,對他們來說是人性的試金石。」
「更值錢的,應該是人命。」
想清楚了的李卿落迅速起身:「走吧,讓我親眼去瞧瞧,這吃活死人肉的一家子。」
望珍樓被燒,所以李卿落如今在花榭酒樓裡處理這件事情。
這春兒一家自然也是在花榭酒樓外鬧事。
下樓途中,李卿落又問了一些春兒的事。
最好奇的,是春兒會成為狀元夫人是怎麼回事?
鄧嬤嬤說:「老奴都查過了,春兒幼時就說了一門親,這說親對象是她自幼一起長大的表兄。」
「這表兄自幼讀書,十四歲那年還真考上了秀才。也算是個讀書的料子了。」
「但許是驕傲自大,這幾年都過去了,都還隻是個秀才。」
「如今都十九了,連個舉人都還不是。距離秀才,不知差了多少個十萬八千裡。」
「不是老奴瞧不上他,聽說這表兄整日飲酒作樂,以文會友,又不踏實好好讀書不說,這兩家的親事早就該落定完婚了的,但如好像男家早就瞧不上春兒了,所以拖到春兒都要十七了還沒成婚。」
「這春兒一家子還整日沾沾自喜以為攀了個好親,到處宣揚,弄得男家都到望珍樓明裡暗裡地羞辱了春兒好幾回。」
「可憐春兒十二歲就出來做工,被表兄嫌棄上不了檯面也敢回家和爹娘抱怨,賺的工錢聽說自己手裡一分都沒落到過,全給他一家子去吃喝了。」
「如今死了,還要被他們借著名義,在這世間大鬧一場。」
李卿落越聽表情越冷。
很快,她就在花榭酒樓門口看到了春兒一家。
還真是一大家。
春兒的阿爺阿奶,爹娘,一個姐姐,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可全都來了。
最小的弟弟才四五歲。
懵懵懂懂的被爹娘按在身邊,聽著大人們哭天搶地。
「我好好的姑娘啊,到你們家做工,卻被活活給燒死了——」
「她還不到十七,再過幾個月,就要嫁給她自幼便心慕的表兄。」
「我未來女婿可是個秀才,未來還能是個狀元老爺,我家春兒本該有享不完的福,現在什麼都沒了——」
「我要我的女兒,我要我的春兒啊——」
「你們陪我春兒,陪我家活生生的姑娘喂!!」
春兒的娘坐在地上,一邊拍著腿,一邊對著所有圍觀的人反覆地哭喊著這些話。
李卿落一個眼神看向門口兩邊今日跟著自己出來的殺七和殺八。
他們立即下了台階來到春兒一家子身邊,一把按在春兒爺奶身上。
「你、你們要做什麼?」
「你們有錢就能仗勢欺人嗎?」
「再如何了不起,你們也隻是個商戶,還有商戶家的狗!」
「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身份地位都不如,你們還想光天化日當著大傢夥的面殺人不成?」
這阿爺哆哆嗦嗦的,滿臉驚恐地大喊著不知死活的話。
李卿落冷笑一聲:「我不過是讓我的侍衛將你們兩位老人家攙扶起來而已。」
「怎麼就成殺人了?」
「還有老人家,他們是人,不是狗。」
「您想做畜生的話沒人攔著你,但你要胡亂說話,我們這種商戶賤民,也是不能依的。」
說完她一揮手:「給他們搬凳子,讓他們坐著,咱們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慢慢評理。」
「倘若這兩個老人家再出什麼好歹,我們望珍樓可就要徹徹底底被這一家子給賴上了。」
李卿落一上來就又是兵又是禮的,把春兒一家還真是都給嚇得一愣一愣的。
但很快春兒的娘就反應了過來。
「你,你這是咒我公婆斷命嗎?」
「好哇,大家看吶——他們望珍樓和花榭酒樓的人,害了我家姑娘還不夠,現在還咒我的公婆都去死。」
「他們真是好歹毒的心腸啊——」
雀兒忍不住的一聲低呵:「夠了!」
「閉嘴!」
「這是我們東家,由不得你在此處亂叫!」
「不然我們不客氣了。」
春兒的爹也是一梗脖子揚起頭來:「怎麼不客氣?要把我們一家子都給弄死嗎?」
「來,來啊。」
「反正我們一家子如今都在這裡了,你們便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把我們都給弄死吧。」
「如此,也就沒人來找你們麻煩了!」
李卿落:「無賴。」
春兒爹和娘對視了一樣,「無賴?她竟然罵我們是無賴?」
「還有沒有天理啦——我們隻是想上門為我們家慘死的姑娘討個公道啊,結果竟然被人威脅了性命,還被辱罵是無賴——」
「這天下,當真是有錢便能當道,有錢便能將他人性命視作芻狗來作賤嗎?」
「你有錢就了不起,你有錢便能堵住我們這些隻想給女兒討個公道的嘴嗎?」
李卿落:「我若是沒錢!」
「昨日能給們家五十兩的銀子當做賠償金,去給春兒下葬嗎?」
她拔高了聲音,身上不壓而露的殺氣好似在此刻也擰成了一股寒氣,無形無影中便向春兒一家重重壓去。
壓得春兒爹娘瞬間都喘不過氣來,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戰慄。
周圍所有人聽見這句話,霎時一片嘩然。
「什麼?」
「五十兩?」
「這麼多?」
「這麼大一筆銀子啊,他們怎麼還來鬧?」
「不可能吧?誰家死了做工的,還給這麼多賠償金?」
「那丫頭是什麼金貴之軀不成,這麼值錢?」
春兒一家聽到這話卻緊張而又激動地跳起來解釋。
「怎麼可能!」
「也就三十兩而已,大家別聽他們胡說!」
「絕對沒有五十兩銀子啊!」
此話一出,李卿落都忍不住笑了。
「原來三十兩對你們來說,是一筆如此小的數目啊。」
春兒一家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被她給詐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