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看了一眼王氏,忍不住說了句:「那為何,太太這幾日,總是昏睡。」
金郎中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太太應是從前生產時,落下了病根。這些年又多思多慮,身體並未養好。」
青萍不信:「這謝氏可是富貴人家,太太又金貴。這怎麼可能有陳年舊痾,養不好?」
金郎中道:「太太年輕時,應該小產過。還曾經吃過對身體不好的葯食,以至於腹痛難忍。初時,會覺得身上沒什麼力氣。胃口不佳,總喜歡睡覺。」
王氏點頭:「我年輕的時候,確實是因為一些原因,掉過一個孩子。將養了多日,可依舊覺得身上不爽利。後來……」
王氏的話沒往下說,但也依舊是讓青萍心中多了許多的猜測。
王氏似乎是沉浸在了往事中,好一會兒才問金郎中:「我的病,能好嗎?」
金郎中想起來之前,玉奴說的話:「太甜問起時,便與太太實話實說。」
金郎中實話實說:「太太的病,是沉痾舊疾,隻能維持。」
用藥石吊著,怕是早晚得事情。
王氏抓緊了手中的杯子,「我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王氏忽然捏緊了手中的絹帕,一眼不眨地看著金郎中。
她希望,她能在他的口中,聽到不同的答案。
青萍緊張地捏著手指,屏住呼吸,細細地盯著金郎中。
可惜,還是讓王氏和青萍失望了:「盡人事,聽天命。」
她的病,他也說不準。
青萍眸色一沉。
太太的病能拖,她的婚事,可要抓緊辦才行了。
王氏語調微微發抖:「郎中多費心了。」她轉頭吩咐著青萍,「送郎中出去吧。」
青萍應了一聲:「是,」轉頭和金郎中說話:「郎中,請。」
金郎中點點頭,轉頭跟著青萍離開了。
房間內,隻剩下了王氏一人。
屋內,熏香裊裊。青色煙霧升起,將王氏那張蠟黃的臉,襯得忽明忽暗。她的耳邊,不斷地重複著金郎中說的那句:「盡人事,聽天命的話。」
她不甘心,她就這麼死了。
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她還不能死。
她的景哥兒還未歸家,她的瓊姐兒還在夫家受苦。
她不能死。
她絕對不能死!
她必須好好活著,必須要地活著才是!
送出門的青萍,也在和金郎中說話:「太太的病,真的沒辦法了嗎?」
金郎中眼中漸露不耐,「靜心養著,若是拖到了來年春日,那便能長命百歲。」
來年春日。
青萍眸色一沉,心中暗暗下了某種決定。
送走了金郎中,青萍並未回太太的房間
而是喊了一個正在院子裡灑掃的丫頭古來:「你去幫我看看,前院的管事們,回來沒有。」
「是。」小丫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歡快地朝著前院跑去。
青萍站在廊下,看著遠去的小丫頭,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去一趟廚房,」青萍臨離開前,和伺候王氏的小丫頭說話:「看看,給太太燉的粥,好沒好。你好生照看著太太。」
「是。」新來的小丫頭應了一聲。
青萍這才不放心地出門了。
隻是她沒有走幾步,便趁機去了後院的下人房。
青萍沒離開多久,在外面伺候的小丫頭就進了房間,朝著王氏福了福身子:
「太太。」
王氏煩躁地問了句:「怎麼了?」
來人道:「宋家來人了。」
王氏輕咳了幾聲:「宋家?五弟妹娘家人,他們來做什麼?」
來人應了聲:「是。五太太說,家中人聽說您太太病了,特意來探望。」
王氏忙起身,「將人請到花廳,在讓人伺候我梳洗。」
來人朝著王氏福了福身子,「是。」她先是吩咐著屋內的丫頭傳話,自己則是伺候著王氏梳洗。
青萍從下人房回來,就看到了穿戴一新的王氏。帶著刀子的目光,落在了伺候王氏梳妝的婢女身上,而後又飛快地挪開了。擠開了婢女,忙上前扶著王氏的手臂往外走:「太太這是要出門?」
「是。」
王氏轉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送了個人就去了這麼久?」
青萍心中一緊,慌張解釋著:「奴婢去廚房看了看,給太太準備的蓮子百合粥,熬的如何了。」
王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相信了青萍說的:「宋家來人了,我過去看看。」
青萍道:「太太也不是病了一日兩日了,怎麼現在才來?」
王氏眸色一凜,「誰知道呢?」
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思來看她,她出於禮貌,都要過來看看。
青萍飛快地看了一眼王氏,看她神色有異,忙住了嘴,扶著王氏去了花廳。
花廳裡,宋老太太和五太太正坐著喝茶。
瞧著丫頭扶著王氏出來,忙起身給王氏福了福身子:「大嫂。」
王氏笑著應了一聲:「五弟妹。」
「宋老太太。」
王氏給宋老太太福了福身子:
「勞煩您來看我。」
宋老太太忙招呼人扶著王氏:「你還病著,就不用給我行禮了。」
「禮不可廢,」王氏笑著坐在了宋老太太的下手,「我這前幾日還在念叨著,要去找無弟妹說話。沒想到,今兒個要勞煩無弟妹來找我。」
五太太輕笑,「大嫂客氣了。」
王氏又問道:「夏哥如何了,和夫子相處的,可還融洽?」
五太太笑道:「多虧了大嫂的幫忙,才讓我家夏哥兒請了那麼好的先生。夏哥兒很喜歡他的夫子,我啊,要真的好好謝謝大嫂。」
說著,就要起身給王氏行禮。
王氏攔住了她,「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她說,「夏哥兒聰慧,能入得了夫子的眼,也是他機緣。」
給夏哥兒找的先生,是她父親的學生。
為人刻闆無趣,但學問是極好的。
夏哥兒能入得了他的眼,可見夏哥兒的學問也是特別好。
宋老太太笑道:「這話說的沒錯。但若沒你的暗中幫助,夏哥兒也遇不到這麼好的老師。她謝謝你,是應當的。」
王氏的眼中儘是炫耀得意,嘴上卻說的很客氣:「都是一家人,不必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