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低聲與六姑娘說話：「姑娘，最近淩沅空的生意，是不是比之前更好了？」

　　六姑娘翻了一頁，「為什麼這麼說？」

　　玉奴：「聽說，西越搞了個花魁比賽。隻要得的第一，就能得到一萬兩白銀。不僅淩沅空的姑娘們，就連三邊衚衕的姑娘，還有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們，都跑去了淩沅空。您都不知道，淩沅空前面的那條巷子，都擠滿了人。」

　　光是這一日賺的一錢，都夠淩沅空幾日的進項了。

　　「尋常百姓的姑娘？」六姑娘擡眸，清涼如水的眸子裡，是淡淡地疑惑與不解：「身家清白的女子，就算是入了尋常人家做個正頭娘子也是使得。怎麼就去了淩沅空，去爭一爭這花魁的名頭？」

　　在六姑娘看來，就算這花魁的名頭再好，那也是煙花之地，供人賞玩的玩意兒。

　　入不了大雅之堂，反而要被人輕視。

　　玉奴：「姑娘怕是不怎麼知道，尋常百姓家的日子難過呢。這兩年，雖說風調雨順，天家又治理有方，百姓家的日子過的比從前好多了。可這誰家過日子，能一帆風順，總有點坎坷。這許多人活了一輩子，興許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銀子長什麼樣兒。」

　　「這能有機會賺到銀子，能讓一家人吃飽穿暖，日子更上一層樓，誰不樂意試試呢？」

　　玉奴說的是實話。

　　這人活著，難呢。

　　六姑娘又翻了一頁賬本，「但我總覺得，身家清白的姑娘，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沾上淩沅空。」

　　就算是她們犧牲了名節和清白，為自己的家人謀得了一份能過上好日子的機會。

　　她的家人未必會感念她。

　　就算是感念她的付出，他們一家也會被四鄰的拓沫星子淹死。

　　終日無法出門見人。

　　六姑娘始終覺得，那一家人靠著女子過上好日子，又嫌棄女子丟了他們家的臉，實在是可惡。

　　玉奴嘆息一聲：「可是，那有什麼辦法呢？她們就算不是自願，在這高額的獎金下，她們的家人也會逼著她們同意。」

　　這世道對於女子來說，從來就不是很寬宥。

　　女子從生下來開始，就要學會伺候人。

　　稍微長大一點，要學著分擔家務，照顧家中年幼的孩子。

　　等到在長大一些，就被父母隨便許了人，換一些銀錢。

　　改善生活，亦或者是用自身給家中的兄弟換了媳婦兒。

　　她們是所有人眼中，待價而沽的商品。

　　就算是出身如世家大族的姑娘們，也隻是比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多了一重選擇而已。

　　六姑娘忽然失去了看賬本的興趣兒，煩躁地把手中的賬本扔到了桌上，煩躁了地喝了口茶。

　　她很想說，西嶽這樣的做法不對。

　　可是。

　　西嶽是商人，從來都是重利。

　　隻要參加的人符合他定下的規矩，她是什麼出身，又是怎麼來的，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西嶽這麼想，也沒錯。

　　六姑娘在心中嘆了口氣。

　　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又有資格說什麼？

　　玉奴看六姑娘神色淡淡地，眉宇間似乎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燥意，便提起了旁的事情：「姑娘，聽說，西嶽將淩沅空兩側的店鋪，一側改成了飯館，一側改成了酒館。現如今，就算是白日，淩沅空也熱鬧的很呢。」

　　淩沅空前面的小街上，出現了很多的小商販，賣著許多的胭脂水粉、各色首飾，以及姑娘家最喜歡的各種糕點蜜餞。

　　日日都是小商販的叫賣，各種食物的香氣，還有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笑意。

　　交織成了一幅靈動的畫卷。

　　六姑娘的臉上，總算是有了點笑意，「就西嶽的鬼點子多。」

　　她無意間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窗外，裝作忙著打掃庭院，卻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幾個人，眼中升起了一抹無法言說的厭惡。

　　玉奴順著六姑娘看過去，剛好看到了慌張離開的幾個人，「姑娘，若不然奴婢找了個借口，將他們全都打發出去吧。」

　　「看來，文氏之前和他們說的話，並沒有入她她們的心。」

　　六姑娘說：

　　「去找玉竹。」

　　「告訴玉竹，如何讓下面的人長長教訓。」

　　玉奴應了一聲：「是。」

　　外面伺候的小丫頭進了房間，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姑娘，小三子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姑娘。」

　　六姑娘放下茶杯，「讓他去芙蓉院。」

　　小丫頭應了一聲：「是。」

　　六姑娘忙進了內室，換了一身嫩綠色的衣衫，不緊不慢地去了芙蓉院。

　　「姑娘。」

　　小三子忙上前行禮：

　　「您來了。」

　　六姑娘坐在正位上，接過了芙蓉院婢女遞過來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如何？」

　　小三子低聲道：「小的問過了，九姑娘是因為聽到了，宋姨娘和八姑娘提起的一個人。」

　　六姑娘坐直了身體：「什麼人？」

　　小三子：「周家大公子。」

　　六姑娘一臉困惑：「周家大公子？」那是誰，她怎麼沒聽說過。

　　小三子很快為六姑娘解惑：「聽說，那位周家大公子和宋姨娘曾有過媒妁之言。並且周家大公子和宋姨娘，兩情相悅。」

　　六姑娘忽然抓緊了椅子扶手。

　　這話，分明是在說，宋氏和那位周大公子有私情！

　　六姑娘眸色一沉，「然後呢？」

　　小三子飛快地看了一眼六姑娘，說話吞吞吐吐。

　　六姑娘橫了他一眼，「把話說完。」

　　小三子將聽到的話，一字不落地學給了六姑娘：「他們說，八姑娘是宋氏和周家大公子的孩子。」

　　「什麼！」

　　六姑娘一臉吃驚，

　　「怎麼可能！」

　　宋氏進府的時間比較晚，六姑娘隱約記得，大概是她三四歲時。

　　宋氏來時，隻有一頂紅色的小轎子，和一個青色的包袱。

　　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母親好像也不是很喜歡宋氏，沒有正兒八經的納妾禮，也沒有給母親敬茶。

　　就這麼很隨意地讓宋氏進了門。

　　「謝氏的血脈，不允許旁人說三道四！」

　　不管這事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六姑娘都不允許有人傳出去：

　　「這件事，都到此為止！」

　　小三子躬身應了一聲：「是。」

　　六姑娘又說：「你明日去母親給二姑奶奶的鋪子上看看，什麼都不要問，什麼也不用打聽。晚上回來時，在和我說。」

　　小三子心中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