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三嬸兒有什麼打算。」

　　三太太道：「最好是讓芳姐兒嫁給那位公子，並且越快越好。」

　　若不然，夜長夢多。

　　六姑娘點頭：「三嬸兒說的對。」

　　五姑娘撇了下嘴，小聲嘟囔了句：「哼，這不還是有想法了，才來找小六的嗎！」

　　言語之間儘是嘲諷。

　　八姑娘隻是吃糕點，偶爾停下來，細細地聽他們說話。

　　三太太見六姑娘不接話，隻能自顧自地往下說：「小六，要不去你讓人打聽打聽，看看那位公子是誰家的？若是差不多，咱們也好找個人上門去問問。」

　　三太太心裡擔心。

　　這萬一，那位公子是有妻有女，那不就是過門做妾了？

　　這萬一，那位公子的家世不如謝氏，又該如何？

　　這萬一……

　　三太太心裡閃過諸多念頭，卻在對上六姑娘的那一瞬間，忽然變得平靜。

　　不管如何，這事都要謝六去解決。

　　「好。」

　　六姑娘轉頭吩咐玉奴：

　　「去外面找小三子，和他說一聲。」

　　「讓他去打聽打聽。」

　　玉奴應了一聲：「是，」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三太太又問道：「若是那人不適合，又該如何？」

　　六姑娘擡眼，淡淡地掃了一眼三太太：「我想著，若是那人不如咱們家。那咱們給芳姐兒一筆豐厚的嫁妝，若是那人可以，在好好拉拔拉拔他，看在咱們謝家的臉面上，他們總不會過多苛責芳姐兒。若是家世相當，我想著還不如給芳姐兒尋一門遠一點的親事。出身低微不要緊，主要是不嫌棄芳姐兒才是正理。」

　　六姑娘是好心。

　　畢竟芳姐兒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能遇上一個待她極好的公子，已經是很難得了。

　　若是碰上家世地位都合適，六姑娘怕芳姐兒嫁過去會有人拿這件事，用話擠兌芳姐兒。

　　芳姐兒的日子就難過了。

　　可這話，入了三太太的耳，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六姑娘在嫌棄芳姐兒。

　　但轉念一想，芳姐兒確實做了丟人的事情，若是在六姑娘分辯，怕是會讓六姑娘多心：

　　「這事，就按照小六說的辦。」

　　「那嫁妝？」

　　三太太見六姑娘說了半天，也不說這件事，便忍不住地提起。

　　六姑娘：「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三太太不高興了：「怎麼可能是該有多少就有多少，這事明顯是你惹下，你不該多給些補償？」

　　「補償？」

　　六姑娘似笑非笑地看著三太太：

　　「芳姐兒是怎麼了嗎，需要我給補償？」

　　六姑娘學著三太太曾經的睜眼說瞎話。

　　「我家芳姐兒當眾被男子輕薄，這還不算是失了清白？」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輕薄的她。」

　　「……」

　　三太太被六姑娘幾句話氣的眼睛冒火，狠狠地甩了下袖子，氣呼呼地離開了。

　　五姑娘頓時眉開眼笑。

　　八姑娘看著三太太生氣的離開，五姑娘眉開眼笑，六姑娘神色平淡，一臉困惑。

　　不過，很快，她的目光就被眼前的美食吸引。

　　隻記得吃美食，卻忘了要問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八姑娘的院子在院子的西北，平時很少人來。

　　八姑娘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被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宋姨娘抓住了手腕，一把拽到了桌子邊，「怎麼回事？鄭家那麼好的婚事，到底定了誰？你去六姑娘的院子，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八姑娘被宋姨娘嚇一跳，穩了穩神，才開口說話：「你以為你閨女是什麼重要的人嗎，鄭家那麼好的婚事，會落在我身上？」她喝了口茶，才繼續往下說：「我去六姐姐的院子，是為了說芳姐兒的事情。」

　　「你怎麼那麼廢物！」

　　宋姨娘聽到八姑娘去六姑娘的院子，是為了芳姐兒的事情，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但是聽八姑娘說，嫁去鄭家的人選遲遲沒有定下來，她心裡的火氣又蹭蹭蹭地往上漲：

　　「不是說，讓你去討好六姑娘嗎！」

　　「你日日在六姑娘面前裝乖賣好，這麼好的事情，她為什麼不第一時間考慮你！」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宋姨娘恨鐵不成鋼地拿手指，用力地戳著八姑娘的額頭。

　　不過片刻，八姑娘的額頭就已經變得通紅。

　　「疼，姨娘，疼，」八姑娘扯著宋姨娘的袖子，討好撒嬌，「姨娘，我可疼了。」

　　宋姨娘看著八姑娘白皙的額頭上，那幾道明晃晃的紅印子，既是後悔，又是心疼。「該，誰讓你不長記性！」

　　宋姨娘的嘴上說著狠話，伸手接過了丫頭遞過來的藥膏，輕輕地給八姑娘上藥：「不是姨娘罵你，是你真的太不爭氣了。」宋姨娘低頭，掩去了眼底的難過和焦躁：「你是庶女，又是個不受寵的。雖說，靠著六姑娘能在長房站住了，但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啊，還得找個門當戶對，能給你撐腰的公子才是。」

　　她的後半輩子，就指望八姑娘了。

　　若是八姑娘還是如此這般毫無長進，她的後半輩子，該怎麼辦呢？

　　八姑娘坐直了身體，無奈地笑了笑，「姨娘，我去哪裡趙能為我撐腰的公子？」

　　如姨娘說的那般，她這樣出身的女子，若沒有家裡人張羅，又該何去何從？

　　八姑娘心裡苦啊。

　　宋姨娘溫柔地將她垂下來的頭髮，別在了耳後，細細地端詳著眼前的八姑娘，唇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一晃眼，我家八姑娘都長這麼大了。我還記得啊，那時候小小的姑娘坐在我的懷中，笑著把太太賞下來的葡萄給我吃。那時候啊，人人都誇我有一個孝順的孩子呢。」

　　宋姨娘像是沉浸在從前的回憶中，唇邊的笑意，更加溫柔了。

　　八姑娘卻覺得毛骨悚然，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不安地看著宋姨娘。

　　宋姨娘卻未曾察覺，繼續往下說：「八姑娘，你說，那時候人人誇讚的好孩子，怎麼就變了呢？變得，我都認不出了。」

　　八姑娘心裡一緊，佯裝鎮定地笑了笑，「姨娘說什麼呢，我好好的，怎麼就變了呢？」

　　宋姨娘面色陰沉，眼神冷冷地看著她：「你怎麼沒變，你現在都學會對我陽奉陰違了，還說沒變呢！」

　　八姑娘不高興地說了句：「我還要怎麼聽話？」

　　宋姨娘臉色陰沉的更厲害了：「我在讓你和六姑娘提起，你嫁去鄭家的事情，你就沒聽我的！八姑娘，你有沒有想過，那鄭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比咱們謝家還要高一寸，去哪裡誰都要敬著的！你嫁過去了，你就是正正經經的太太。姨娘也可能因為鄭家，被旁人高看一眼。我在謝家的日子，才能好過。」

　　八姑娘急的口不擇言：「聽說母親病重，父親肯定會留一手。我看，你不如和父親說，你要做繼太太。總比讓我嫁個好人家，去討好六姐姐方便多了。」

　　「胡說八道！」

　　宋姨娘冷著臉，呵斥著：

　　「你怎麼就不明白為娘的一片苦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