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宋從的心中，也頓時升起了萬丈豪情。

　　他少時讀書不成，又是家中幼子，吃不來苦。文不成，武不就，是旁人口中的廢物。

　　初時，他日日往外跑，也是存了幾分想要出人頭地，令人刮目相看的心思的。再往後，隨著年歲大了些，見的人多了些，見到的事情也多了之後，心思也悄然發生了很多的變化。

　　他不再在意旁人的目光，也不在意旁人說的那些難聽的話。

　　他想著，外面天空廣袤，眼界開闊。天高才能任鳥飛，何苦要困於婦人的唇齒間？

　　隻是……

　　宋從擡眸，看著坐在他對面，和宋老太太以及五太太說話的六姑娘，他的眼中升起一層淡淡地感激之意。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給了他一個可以大展拳腳的機會：

　　「我不會讓小六把銀子都賠上的。」

　　這是他展示自己的機會，斷不會就這麼折了的。

　　「這還差不多。」五太太得到滿意回答，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原處。

　　六姑娘和宋從說了幾句話，才轉頭吩咐著玉奴：「你等會兒帶著舅父，去和幾位掌櫃的見見。順便再把讓裴大公子準備好的人，一併帶過來。」

　　玉奴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應了一聲：「是。」

　　五太太在聽到六姑娘提起裴氏時，眼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驚訝。她習慣性地去看自己的母親，卻見自己的母親低頭喝茶。

　　五太太剛落下的肚子裡的心，此刻又懸了起來。

　　小六還是不放心自家弟弟，這是要找了裴氏看著呢。

　　此時，她心裡隻想著，宋從能懂點事，第一次帶隊出去，莫要丟人才是。

　　宋從倒是無所謂，「好，到時我一併帶走。」

　　宋老太太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兒子，又看了一眼憂心忡忡的女兒，眉宇間染上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思緒，「好了。既然決定要走了，那我也得回去給你準備準備。」

　　他自然是希望宋從能定下來，立業成家，也了卻她心中的願望：「此去路途遙遠，要準備的東西還很多呢。」

　　五太太起身，扶著宋老太太往外走：「我也跟著回去，幫著準備點東西，讓小弟帶著去。」

　　「你好好待在謝府吧。」

　　宋老太太拒絕了：

　　「姑爺還要你照顧呢。」

　　說到自己女婿，宋老太太眉宇間的愁緒更深了。

　　「那好吧。」五太太勉強地笑了笑，「我在準備一點東西，讓糰子送回去。」

　　「好。」宋老太太笑著拍了拍五太太的手，「娘就知道，你最孝順了。」

　　六姑娘跟著往外走，走到垂花門時，才停下了腳步：「老太太慢走。」

　　「好好好，回吧，回吧。」宋老太太笑著和六姑娘揮了揮手，帶著宋從離開了。

　　五太太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見面了。」

　　漠北和上京城，相隔千裡。

　　她隻盼著，此去平平安安，所得皆所願。

　　「舅父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危險沒見過。」

　　六姑娘安慰五太太：

　　「舅父肯定不會有事。」

　　五太太臉上的愁雲還沒散去，隻是順著六姑娘的話，輕輕應了一聲：「嗯。」

　　恰好此時，春桃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身側，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姑娘，奴婢的娘在院子裡等您呢。」

　　「好。」六姑娘應了一聲，轉頭和五太太福了福身子：「五嬸嬸，我先去一趟芙蓉院。」

　　五太太勉強一笑，「你去忙。」

　　六姑娘朝著五太太福了福身子，朝著芙蓉院走了去。

　　「我們也回吧，」五太太強打精神，「沒過幾日，小弟就該出發去漠北了。漠北與上京城不同，小弟怕是不習慣。我們先去找胡郎中，要一些藥丸給小弟帶著。」

　　「是。」婢女應了一聲，扶著五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

　　六姑娘剛回自己的院子，文氏就迎了上來：「姑娘，太太身邊的青雀來了。」

　　「人呢？」

　　「被奴婢打發走了。」

　　六姑娘眸色一沉：「說了什麼？」

　　文氏：「太太問，姑娘用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六姑娘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說，這銀子是父親允許過的，借出去的銀子。」

　　文氏：「那若是太太問起，借給何人，可有欠條，奴婢又該如何回答？」

　　六姑娘：「你隻說，盡數都送去了父親那裡就行了。」

　　父親帶著徐氏走，內宅可能都交給徐氏。

　　如此，母親便會惱怒徐氏。

　　到時，母親的病，怕是又要加重了。

　　文氏：「是。」文氏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下去。

　　四月初八。

　　寅時才剛過，安靜的謝府內宅，就響起了雜亂但有序的聲音。

　　「六姐姐！」

　　八姑娘帶著九姑娘率先跑到了六姑娘的院子，還沒進門，八姑娘的大嗓門就傳到了房間裡：

　　「你起了嗎？」

　　玉奴將金步搖插在了六姑娘的髮髻上。

　　六姑娘滿意地看著銅鏡中，眉眼含笑的女子，輕輕笑了笑：

　　「起了。」

　　玉奴扶著六姑娘往外走，

　　「小八，你又在嚷嚷什麼？」

　　「我往日和你說的話，你又不記得了？」

　　八姑娘毫不在意，幾步就衝到了六姑娘的身邊，擠開了玉奴，討好的扶著六姑娘手臂，「六姐姐，今兒不是四月初八嗎。我想著早些來找你，和你一起出門。」

　　隨後跟著進來的九姑娘，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六姐姐。」

　　「你也來了。」

　　六姑娘笑著和九姑娘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她又笑著點了下八姑娘的額頭，

　　「你啊，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

　　「哎呀，六姐姐，」八姑娘抱著六姑娘的手臂撒嬌，「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才來看你的。」

　　「我看你是想要我帶你出去玩兒了吧？」

　　「聽說，今日寺廟附近有很熱鬧的廟會。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廟會呢。六姐姐，我們在外面玩一會兒再回家，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們要早些回家，要不然，母親會生氣的。」

　　「好吧。」八姑娘一臉不高興地應了一聲，噘著嘴，坐在了小九的身邊吃糕點。

　　六姑娘笑了笑，隻是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