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家被抄家,趙家男子盡數流放的消息傳來時,六姑娘正在興緻勃勃地修剪著下面人剛送來的花:
「你看看,可還行?」
文媽媽瞧著修剪的圓潤可愛,長勢更好的各色花朵,稱讚了句:「很好看。」
「我也覺得不錯。」
六姑娘將手中的海平,遞給了玉奴:
「趙家的人,什麼時候出發?」
文媽媽:「聽小三子說,五月初六會從十裡坡亭出發。」
六姑娘喝了口茶,「趙家的那些奴僕,也入了牙行吧?」
「是。」
文媽媽給六姑娘空著的茶杯,續上了茶:
「趙家的奴僕,此時都去了北邊市場。」
六姑娘:「趙家的女眷呢?」
文媽媽:「聽小三子說,趙家的女眷,有一部分送去了北邊市場,一部分成了官奴。」
六姑娘端起茶杯,瑩白的手指,繞著茶杯轉了一圈兒,眼簾半垂,眼去了眼底清清冷冷的神色,「我與趙姑娘相識一場,總不能看著她過的這般艱難。辛苦你一趟,去玉奴那裡拿了些銀子,給趙姑娘送去。在吩咐小三子,代我去送送趙家人。」
文媽媽應了一聲:「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文媽媽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轉身離開了六姑娘的房間,去尋了在外面忙活著的玉奴。
和玉奴說了幾句話,就去了外面。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
文媽媽從外面回來,來不及去房間換衣服,直接去了六姑娘的房間。
恰好,六姑娘剛用過午膳,正在榻上休息。
她見文媽媽進來,也隻是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掃了文媽媽一眼,繼續閉目養神:「你回來了。」
「是。」
文媽媽上前給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姑娘,趙姑娘在謝府外面等您。」
「她跟著來做什麼?」
六姑娘愜意地扇了兩下扇子,
「她如今的身份不比從前,若是讓人瞧見了咱們和她往來,怕是會引火燒身。」
「拿些銀子,早早大發了吧。」
這般隨意的態度,敷衍的語氣,似乎趙姑娘是個什麼髒東西,避之不及。
似乎是想到了六姑娘會這麼說,文媽媽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邊說話:「趙姑娘說,有事情要和您說。」
「什麼事?」
「奴婢不知。」
六姑娘頗為不悅地起了身,眯著眼睛看文媽媽,
「那我需要聽一聽嗎?」
文媽媽聽六姑娘這麼說,心中一緊。
姑娘這是在說她,這件事辦的不好,讓她很不高興。
可是。
她想著那位趙姑娘楚楚可憐,滿臉是淚地跪在她身邊求她,她到底沒狠下心來拒絕,
唉。
文媽媽在心中嘆了口氣。
都是可憐人吶!
文媽媽半低著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方才一般無二,「奴婢覺得,您應該聽一聽。」
「那就聽媽媽的話,」六?起身,喚了玉奴進來,「伺候我更衣吧。」
玉奴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應了一聲:「是。」小心地伺候著六姑娘梳洗更衣。
文媽媽聽到六姑娘這麼說,心中的緊張並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憂心了。
姑娘這是氣她在擅作主張。
她心裡想著,等會兒要問問玉奴,要如何和姑娘說,才能讓姑娘消氣。
大約過了半盞茶。
六姑娘去了謝府的側門。
守門的婆子,早早就被文媽媽打發走了。
如今在這裡伺候的,是六姑娘最為看重的玉奴。
文媽媽和玉竹,都站在不遠處和人說話。
六姑娘看著站在樹蔭下,簡單的髮髻上,插著一根木簪。神情憔悴,一身抹布衣服的趙姑娘,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她忙上前去,給趙姑娘福了福身子:「趙姑娘。」
趙姑娘忙扶住了你姑娘,憔悴的臉上浮現了一抹苦笑:「如今我已經是奴婢了,實在是擔不起姑娘如此大禮。」
六姑娘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我的朋友,無論到什麼時候,都能擔得起我的大禮。」
趙姑娘被六姑娘的一句話,說的眼眶發紅。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與她交好的那些人,立時就疏遠了她。
隻有六姑娘。
不僅讓身邊的媽媽去看她,還給她送去了那麼多的銀票。
這份情誼,她沒齒難忘。
「莫要難過。」六姑娘安慰她說:「隻要人還在,這日子總會有盼頭。」
「是,你說的對。」
趙姑娘擦了擦眼睛,憔悴的臉上多了些真誠的笑意:
「我知道,我這樣的身份,此時來見你,不合時宜。」
「但,我就想當面和你說聲,謝謝。」
她朝著六姑娘行了個大禮,一臉陳誠。
「趙姑娘客氣了。」
六姑娘著趙姑娘起來,
「你我畢竟相識一場,總有幾分情誼。」
趙姑娘猶豫片刻,還是和六姑娘說明了自己這次的來意:「我想求姑娘幫我一個忙。」
「幫忙?」
六姑娘皺了下眉,
「我不過就是個養在深閨的閨閣女子,不知道能幫得上趙姑娘什麼忙。」
「不,你能。」
趙姑娘緊緊地抓六姑娘的手腕,不過瞬間,白皙的手腕上多了個青紫的痕迹,看的人十分礙眼:
「就算你不能,裴大公子也可以!」
六姑娘的眉,越皺越緊,「趙家的事情,就算是手眼通天的裴大公子,也無能為力。」
一連兩次的拒絕,趙姑娘就算是在反應遲鈍,也立刻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
她和六姑娘不過是有過幾面之緣,情分沒有重要到可以生死相交。
六姑娘送她銀子,不過是人家心善,看不得她受苦受難罷了。
想了想,趙姑娘又問道:「假若,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以保證我和我娘,活下去嗎?」
六姑娘很不喜歡有人和她討價還價,但趙姑娘說的話,引得她起了幾分興趣。六姑娘耐著性子,說了句,「說說看。」
「李家要變天了。」
「什麼意思?」
六姑娘瞳孔一縮,緊緊地盯著她。
趙姑娘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聽父親,偶然提起過幾句。」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
這是趙松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還是有意說給趙太太聽,讓她找時間轉達給李太太,她無法知道。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監察司的人,要對李氏動手。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如何能讓壞事變成好事,那就是她的能耐了。
「好。」
六姑娘笑著點了下頭,
「我知道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