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這麼曬,還讓您在院子裡等。怪不得上京城的人都在說,杜家光是有黃白之物壓身,腹內卻空空如也。如此看來,倒是傳言不虛。」
這般待客之道,她還是第一次見。
六姑娘倒是沒有計較這麼多,「估計是我不方便進屋吧,」她說,「反正也沒多長時間,我們也沒什麼事,就在這裡等等吧。」
玉奴扶著六姑娘走到了樹蔭下,才覺得沒有那麼曬了,「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成王妃?聽說,今日成王妃和許多太太們都在客房裡喝茶。這個時間去,也不會打擾到旁人。」
而且,姑娘還能利用方才用紗抄寫出來的佛經,得到所有人的稱讚。
到時,嫁去裴氏就不會被裴太太刁難了,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六姑娘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奴。
那一眼目光中,飽含太多的情緒。
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玉奴,並未察覺,依舊是在努力勸說六姑娘:
「今兒是四月初八,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她說:
「雖說成王妃不得成王喜歡,但成王妃畢竟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對她還是有幾分敬重。若是姑娘得成王妃喜歡,那就等於和成王交好。日後,姑娘就能在晗哥兒的前程上幫上忙。」
「一舉雙得。」
在玉奴看來,多交些貴人,對六姑娘和晗哥兒都有幫助。
她的話,說的很對。
但卻不是六姑娘心中所想。
在六姑娘看來,與權貴來往,要慎之又慎。
今上正值春秋鼎盛,最忌諱的就是朝臣提出太子,也很不喜歡朝臣之間的過度往來。
所以,中都督府明面上管著上京城的治安,暗裡,卻是奉命監察百官。
隻要監察一點錯處,那便是滅頂之災。
她的父親是朝散大夫,雖然沒有實權,但也在中都督的監察範圍之內。
今上至今還未對謝氏動手,怕是因著宮裡太妃娘娘,還有謝氏最近出的一系列的荒唐事。
太妃娘娘不滿,但也未下旨斥責。
那就應該是滿意謝氏最近的胡作非為。
今上也沒什麼話,那也是對從來高高在上的世家,如今名聲被毀,父親病重,在今上看來,高高在上的謝氏岌岌可危,不過如此。
所以,才一直沒有出手打壓謝氏。
玉奴提的建議,正好成為了今上可以動手收拾謝氏的借口。
她不知,從來想法簡單的玉奴為何會有這番說辭,但她始終覺得,玉奴是好意,不必太過苛責:
「不了。」
六姑娘道:
「現在送去,未必是個好時機。」
「日後再說吧。」
六姑娘記得,還有一個多月,就是成王妃的生辰。
老太太和父親也會從老家回來,到時,她和老太太商量,除了她寫好的這卷佛經之外,應該在添上一什麼別的東西。湊成六種禮品,一起給成王妃送去。
玉奴還是覺得六姑娘心中所想不妥,一個勁兒地催促著六姑娘,「奴婢覺得,您還是把佛經送去給成王妃。早日完成王妃的吩咐,才是正事。」
姑娘費盡心思寫出來的佛經,一定要提前送給成王妃。
這樣,才能讓成王妃記住姑娘,姑娘才會有一個好一點的前程。
但玉奴又覺得,成王妃人微言輕,就算有成王的敬重,也幫不上太多的忙。
姑娘就算是討好她,似乎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
一時間,眉宇間儘是糾結之色。
六姑娘轉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眼波流轉間,是玉奴看不透的冷意:「你在教我做事?」六姑娘語調平平:「還是說,你心裡有別的想法?」
她已經明確的表明自己的態度,玉奴還是不知分寸地攛掇。
讓六鼓囊心生不悅。
一旦從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了平日裡看不到的缺點之後,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六姑娘都會覺得玉奴是別有目的。
先前的那一點好感,也因為玉奴的幾句話,而消失殆盡。
玉奴自知說錯了話,慌忙和六姑娘請罪:「是奴婢說錯了話,請姑娘責罰。」
她心中甚是委屈。
明明她是為了姑娘好,怎麼姑娘還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生氣了?
六姑娘嘆了口氣。
她哪裡是因為玉奴說的話,而生玉奴的氣。
分明是因為之前玉奴做下的事情,讓六姑娘對她生出了幾分挑剔。
人就是這樣。
一旦覺得這個人不行,就開始瘋狂地挑她的錯處。企圖用這些錯處,來佐證自己心中那些想法。
這上京城中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六姑娘也不例外。
她想要說幾句軟話,又覺得此時說什麼都不對:
「算了。」
她說:
「以後,莫要再說了。」
玉奴垂頭,應了一聲:「是,」而後安安靜靜地站在了六姑娘的面前。
本該是親近的兩人,卻在此時變得沉默。
這種沉默,讓六姑娘生出了一股無法言說的煩躁,這種煩躁一直持續到杜大姑娘出來,才漸漸散去:
「不好意思,讓六姑娘久等了。」
六姑娘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無妨。」
「我們走吧。」
杜大姑娘同六姑娘往外走,隨口和六姑娘抱怨了幾句:
「那個趙五姑娘也真是的,這上京城什麼首飾買不到,非得要我頭上的?」
她頭上戴著的那支釵,是父親花重金從南海尋來的珍珠,花費了許多時間,才做成了那麼一套首飾。
現在竟然要讓給趙五,氣死她了!
父親不是說,趙家也是個世家貴族嗎。
怎麼現在看來,是個喜歡佔便宜的普通家庭?
「你給了?」
「不給怎麼辦?」
杜大姑娘嘆了口氣:
「趙五姑娘說,我家的生意隻要趙五姑娘的一句話,必定會受阻。」
「唉。」
杜大姑娘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就是家中無人,處處受欺啊!」
就算是家中有千金又如何,她護不住,父親更護不住。
父親年年往外撒下的那些金子,結交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們,更是護不住。
「不如,你做我的靠山吧!」
杜大姑娘忽然停下了腳步,緊緊地抓住六姑娘的胳膊,眼睛亮晶晶:
六姑娘像是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問了一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