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姨娘的心中有萬般無奈，千般愁雲。甚至在心裡，有一點惱恨自己的無能。

　　若她是太太，她的女兒也不必這般事事小心，萬事都要委曲求全了。

　　原本，她心裡是非常感激太太的。

　　她的女兒找了一個好的人家，是有頭有臉，人人要尊稱一聲的嚴太太。

　　但此時此刻，她心裡的那點感激，早隨著她女兒在嚴家生活的水深火熱而消失殆盡。

　　她有時候在想，既然太太有能力把一個庶女出身的三姑娘撫上了正室太太，那為何不好人做到底，在護一護呢？

　　「姨娘說的，我都記得。」

　　三姑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忍下眼底湧上的濕意，笑著安慰她：

　　「我在嚴家多年，就算老太太在不喜歡我，但看在三爺的面子上，總不會過多的為難我。」

　　「再說了，我從未阻止過三爺將外面的那些女人帶回來。」

　　「我啊，是三爺眼中賢惠大度，又善解人意的太太，不會不給我留幾分體面。」

　　話雖這麼說，她心裡始終沒底。

　　三爺忽然將那個女人和兒子帶回來，是打算要真的給那個女人平妻之位，還是要給讓她給那個女人讓路，讓那個孩子成為正經的嫡子，都未可知。

　　她心裡七上八下。

　　「您啊，就甭擔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趙姨娘隻顧著哭，此時都已經忘了規矩，緊緊地拉著她的手，「你是個心裡又成算的姑娘，從來都不叫我擔心。但是三姑娘啊，這人心易變。誰知道，三爺忽然帶回來的人，會做些什麼事情？」

　　「你也別怕。」

　　「出了什麼事情，你要記得回來找太太，再不濟，你也要傳個話回來，讓六姑娘去看看你。」

　　六姑娘？

　　三姑奶奶心裡冷哼一聲。

　　她從不相信，六姑娘那個黃毛丫頭能捨命去救她。

　　「是，姨娘說的我都記在心裡了。」三姑奶奶笑眯眯地應了下來，「我不在，姨娘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莫要貪涼，鬧了病就不好了。」

　　「你說的，我也都記著呢。」

　　趙姨娘為了讓他放心，滿臉是淚的臉上，勉強擠出來一絲安慰的笑意：

　　「我啊，當然要健健康康的，等著見我的小外孫呢。」

　　「好。」

　　三姑奶奶瞧著站在不遠處，一個勁兒地催促她的婢女，

　　「姨娘，馬車在外面等我了。」

　　「我日後可能就留在京中了，想要見面也簡單些。姨娘，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好好好。」

　　趙姨娘擦了擦眼睛：

　　「姨娘知道你孝順，但也不能總回娘家，免得讓姑爺對你心生不滿。」

　　「凡事，要以婆家的事情為先。」

　　「好，我知道了。」

　　三姑奶奶說：

　　「聽說，過幾日六妹妹到時也要去寺裡上香。姨娘到時，也跟六妹妹一起去吧。」

　　去散散心，興許心裡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這能行嗎。」趙姨娘面露難色，「我出門，還是比較費勁兒的。」

　　提起去寺廟裡上香，趙姨娘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嚮往。

　　「姨娘素來和母親交好，不如，去和母親說說？」

　　三姑奶奶繼續勸說：

　　「況且，父親和老太太遠在老家，也不知道在那裡適應不適應。」

　　「父親的腿有舊疾，也不知去了老家，能不能養好。」

　　三姑奶奶的幾句話，提醒了趙姨娘。

　　三姑奶奶的日子過的並不好，若是她能抓住這個機會，她能獲得太太的信任，進而一步一步得到爺的喜歡，那是不是證明，他也能幫得上三姑奶奶了？

　　「你說的對。」趙姨娘說：「可是，太太一向不喜歡我們這些妾室出門。」趙姨娘面露遲疑之色，「這能行嗎？」

　　「能行。」

　　三姑奶奶見她神色鬆動，繼續往下說：

　　「你去寺廟去給父親和母親求菩薩，母親會同意的。」

　　「尤其是現在，母親病重。姨娘去給母親求菩薩，定然能同意的。」

　　趙姨娘並不覺得，她說一說，太太就能同意。但想著三姑奶奶也是為她好，也不好拒絕：「我等會兒去太太那裡看看。」

　　三姑奶奶聽到趙姨娘應下了，臉上才露出了幾分笑意，「姨娘，改日我再回來看您。」

　　說完，朝著趙姨娘福了福身子，帶著婢女離開了。

　　趙姨娘站在門口，目送著三姑奶奶離開。

　　三姑奶奶的身影早就看不見了，趙姨娘也沒有回去的打算。

　　婢女忍不住地問道：「姨娘，咱們不回去嗎？」

　　「不回去。」

　　趙姨娘轉身，朝著王氏的正院走：

　　「我們去看太太。」

　　太太都病了幾日了，她都沒去看過，不合規矩的。

　　「是。」婢女虛扶著趙姨娘的手臂，不緊不慢地走著。

　　趙姨娘剛進王氏的院子，就看到了跪在正中央的王氏，以及她身邊的和氏。

　　她的眉心狠狠一跳，心裡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甚至她很後悔，要挑這個時辰來太太這裡。

　　王氏跪在院子裡許久，被太陽曬的，嘴上起了一層細細地幹皮。頭昏昏沉沉的，看到走過來的趙氏時，都感覺有了重影。她看了許久，才張嘴說話，聲音喑啞難聽：「趙氏，你來了。」

　　趙姨娘面色平靜地朝著王氏行了禮，「王姐姐。」而後又和和氏點了下頭，算是行了禮，「和妹妹。」

　　王姨娘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擠出了一句話：「趙氏，你和太太交好。要不然，你去和太太求求情，讓她饒了我吧！」

　　趙姨娘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會參和到這樣的事情中，「我這次來，是來和太太求一個恩典的，所以，」趙姨娘後面的話沒說完，王姨娘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無妨。」王氏舔了舔乾的起皮的嘴唇，「那你能不能給我一杯水？」

　　「這是太太的正院，你我同為爺的妾室，做不得太太的主。」趙氏用帕子壓了壓嘴角，看著她的目光中，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

　　「你說的對。」王姨娘擡眼，陽光刺眼，忍不住地讓她眯了眯眼睛：「我就不耽誤你了。」

　　「多謝王姐姐體諒。」趙姨娘彎了彎唇角，朝著王姨娘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了。

　　王姨娘看著趙氏遠去的背影，眼底陡然升起了一層白霧，遮住了眼中升起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