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貪玩，去了禦花園最偏僻的那座宮殿，躲開了看守，偷偷地溜了進去。」孟錦偲繼續道，「後來，我走不出去了，緊接著瞧見了一個瘋女人，拽著我便掐死我，是九王叔突然出現，然後救了我，不過他卻被那瘋女人毀了容貌。」

　　「毀了容貌？」秦蓁想著，上次瞧見的那模樣，難道就是？

　　可是那副長相，若真的是毀容了，那像她這樣的，豈不是成了鬼見愁了？

　　秦蓁眨了眨眼，「你確定是毀容？」

　　「是啊。」孟錦偲看著她道，「原先九王叔可不是長這樣的，不過後來的九王叔的模樣，也是很好看的。」

　　「那你為何說是毀容了呢？」秦蓁不解。

　　「我隻瞧見那瘋女人劃破了九王叔的臉。」孟錦偲斂眸道，「等我醒來的時候，母妃說，九王叔的容貌毀了，讓我日後莫要再去招惹他。」

　　「哦。」秦蓁輕輕點頭，便也不說什麼了。

　　不過她突然想起了上次前去郭家，瞧見那人，不知為何，總覺得那不是幻覺。

　　可是郭家的確有種讓人身處夢境的感覺，亦真亦假，她如今突然也辨別不出來了。

　　秦蓁看向孟錦偲道，「後來呢？」

　　「後來，九王叔便不再宮裡頭了。」孟錦偲斂眸道，「每次，也隻有他入宮的時候，我才能看見他。」

　　「那他待你呢？」秦蓁接著問道。

　　「聽說上次之事之後，九王叔便變得癡癡傻傻的，乃是因為我，被那瘋女人打了頭，所以變得神志不清。」

　　孟錦偲搖頭，「如今我瞧見九王叔的時候，他有時候也不認得我。」

　　「啊？」秦蓁挑眉道，「那他到底是？」

　　「九王叔如今的性子，很好啊。」孟錦偲羨慕道，「最起碼，不必戰戰兢兢的。」

　　秦蓁看得出，孟錦偲在宮中過得並不如意，反倒是因她的身份，每日都過得提心弔膽的。

　　「我這幾日都會在宮中，若是有無聊的話，便來找我。」秦蓁接著道。

　　「嗯。」孟錦偲沖著她笑道，「不過，這幾日宮中裡頭到底也有趣事兒。」

　　「什麼？」秦蓁接著問道。

　　「江家的小姐。」孟錦偲想到了什麼，「二皇子選中了江家的大小姐。」

　　「二皇子妃？」秦蓁接著問道。

　　「是。」孟錦偲點頭道，「不過，我瞧著那江家的大小姐不是個善茬，姐姐，當初你沒少被她欺負吧？」

　　「不曾想，她竟然成了二皇子妃了。」秦蓁慢悠悠道。

　　「也不過是中意罷了，這聖旨還沒有下呢。」孟錦偲繼續道，「母後不喜歡林家，而慧貴妃又出自林家，江家與林家素來交好，這本就是順理成章的。」

　　「沒想到，你懂得到不少。」秦蓁低聲道。

　　「我也不過是聽個閑言碎語罷了。」孟錦偲盯著她看道，「隻不過，秦姐姐的婚事兒倒是讓人頭疼。」

　　「為何頭疼呢？」秦蓁看得出，孟錦偲這是有意無意地給自己透露宮裡頭的消息。

　　孟錦偲隨即慵懶地躺在美人榻上，過了好半晌道，「父皇那處，有意要與雲國交好，我聽說，母後是不同意長公主和親的，可是，如今年長的公主，除了她之外，便是我了，可是，我這個性子，父皇固然擔心，畢竟一直癡癡傻傻的，與九王叔倒是無異，再加上太後也不允許，故而便想到了你。」

　　秦蓁盯著她道，「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我那日偷聽的。」孟錦偲湊了過來，「秦姐姐，我原本也是無意的，不過是湊巧罷了。」

　　秦蓁看得出，孟錦偲前來與她說，也是在暗中提醒她，要為自己做打算了。

　　可是如今她的婚事兒，總歸是捏在了皇上與太後的手中。

　　若是太後與皇上達成一緻，那麼那便是闆上釘釘之事了。

　　秦蓁沉默了良久之後，接著道，「後來呢？」

　　「後來？」孟錦偲繼續道，「母妃表面上裝作歡喜，實則……待父皇離去之後，便偷偷地將這消息傳給了太後。」

　　「太後何時知道的？」秦蓁看著她道。

　　「在你進宮之前啊。」孟錦偲挑眉，「不然，為何會讓你留在宮裡頭。」

　　秦蓁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個匆忙進宮，是最機智不過的，否則，先回了秦家，怕是，皇上這處就會先下手為強了。

　　「雲國太子，你可見過？」秦蓁問了個傻問題。

　　「秦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孟錦偲盯著她，「我當然沒有見過了，自小我便待在宮中，能出宮的次數都少，我是很羨慕秦姐姐的，能夠隨意地出宮，還能去別的地方。」

　　秦蓁看著她道，「所以，你才特意地親近我的？」

　　「嗯。」孟錦偲道，「不過，你也要想清楚了，聽說這雲國的太子也是個怪人，原先是個病秧子，後頭也不知怎的，突然好了，性情大變，乖戾的很呢。」

　　「你不是不知道嗎？」秦蓁繼續問道。

　　「這皇宮中最不缺的便是流言蜚語。」孟錦偲搖頭道，「你甚少入宮，故而這宮裡頭也沒有你可信的人，即便有了，卻也抵不過這宮各位娘娘手裡的頭。」

　　秦蓁點頭，她如今的人，怕是還觸及不到這宮裡頭。

　　她突然想到了墨閣，之前原本不想麻煩墨毓凡的，可是如今看來，是自己過於高估自個了。

　　秦蓁盯著她道，「今日多謝。」

　　「秦姐姐莫要如此。」孟錦偲繼續道，「上次我帶你去的那個宮殿，其實我去過好幾次了。」

　　「嗯？」秦蓁愣住了。

　　「不過，那個宮婢瘋瘋癲癲的，問什麼都不說，所以我才將你叫過去的，不曾想，她竟然發瘋了。」

　　孟錦偲聳肩道，「後來，我雖不知她到底與你說了什麼，可是，我卻知道，她不是個普通的宮婢。」

　　「嗯。」秦蓁點頭。

　　「至於是哪個宮裡頭的，我也不知。」孟錦偲低聲道，「秦姐姐，這些時日，你便好好地待在太後這處，我便有伴了。」

　　秦蓁笑了笑，「好。」

　　孟錦偲稍坐了一會，便走了。

　　知茉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到底沒有想到這二公主竟然長了個一副玲瓏剔透的心。

　　之前，還真是在裝傻。

　　她看向秦蓁道，「大小姐，您是怎麼看出她裝傻的？」

　　「這宮裡頭，若是真傻，怕是也不會像她這般了。」秦蓁笑了笑。

　　知棋皺眉道，「看來皇上是想讓您前去和親的。」

　　「這個雲國太子……」秦蓁看向知棋道，「去給毓凡傳消息吧。」

　　「是。」知棋恭敬地應道。

　　知茉看著她，「大小姐，這雲國太子還是讓少閣主去查最好不過了，不過為何我們的人傳消息會晚上半日呢？到底是何人所為？」

　　「我的消息滯後，你覺得誰會有利？」秦蓁看向她道。

　　「難道是季家？」知茉恍然道。

　　「季家如今如何了？」秦蓁繼續問道。

　　「倒是安分了。」知茉低聲道，「少閣主派人暗中盯著。」

　　「嗯。」秦蓁點頭，翻來覆去想著孟錦偲適才所言，看來這後宮之中也不安寧。

　　隻不過，為何會提起她的親事呢？

　　皇上到底還是對她心存不滿，否則，也不會藉此事兒讓自個遠嫁。

　　可是，雲國太子又是怎麼回事？

　　秦蓁深吸了口氣，往後的日子要越發地小心才是。

　　次日。

　　太後醒來之後，秦蓁便過去請安了。

　　「湖陽的事兒，你日後莫要再提起就是了。」太後看著她說道。

　　「是。」秦蓁垂眸應道。

　　「哎。」太後重重地嘆氣，「你放心就是了，你的事兒，哀家會記在心上。」

　　「是。」秦蓁沖著太後笑道。

　　「你師父可送來書信？」太後接著問道。

　　「沒有。」秦蓁搖頭。

　　太後便也不再提起。

　　接連幾日，秦蓁都待在皇宮。

　　每日除了在太後這處請安，則是去皇後那處。

　　皇後倒是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卻也不冷淡。

　　看著秦蓁的時候，偶爾會說幾句，卻也都是客套話。

　　秦蓁倒也不在意，既然皇後沉得住氣，那她也不會主動提起。

　　等回了太後的寢宮。

　　卓嬤嬤似是在等她。

　　「郡主。」

　　「卓嬤嬤。」

　　「郡主，太後今兒個一早便歇下了，隻說讓您不必待在宮中了，還是回府就是了。」卓嬤嬤低聲道。

　　「是。」秦蓁點頭，雖然不知太後用意，卻也答應了。

　　她回了寢殿收拾了一番，便出了宮。

　　等到了秦家，她徑自回了自個的院子。

　　寄香與茗香看著，院子裡頭並未有何異樣。

　　季氏如今待在自個的院子裡頭，除了打理庶務，到沒有旁的心思。

　　秦玥出嫁了，長房裡頭，除了她之外，便是連姨娘腹中的胎兒，顯得有些冷清。

　　季氏倒是不著急，畢竟她剛剛滑胎，心情還未徹底地平復。

　　加之連姨娘有喜了，她反倒對此甚是上心。

　　「大小姐，大皇子妃得知您出宮了，特意下了帖子。」寄香看著她道。

　　秦蓁輕輕點頭，重新換了衣裳，便先去了老夫人那處。

　　老夫人瞧著她回來，自然也知曉了湖陽長公主之事，如今京城內無不歌頌湖陽長公主與郭世子的愛情。

　　「祖母。」

　　「回來了，也該準備準備了。」老夫人淡淡道。

　　「祖母此言何意？」秦蓁不解。

　　「再過幾日，便是你父親的生辰了，府上這些時日到底有些不順遂，故而想借著此事兒熱鬧熱鬧。」老夫人說道。

　　秦蓁接著道，「連姨娘有孕，二妹妹成了二皇子側妃，有何不順遂的？」

　　「你二妹妹……」老夫人重重地嘆氣，「大皇子妃都有喜了，聽說，她到現在還未侍寢。」

　　「當初，二妹妹一心要嫁給大皇子，如今不是得償所願了。」秦蓁冷冷道。

　　「罷了。」老夫人聽著秦蓁對秦玥的冷嘲熱諷，便不想與她多說了。

　　秦蓁也不願意聽下去，說這些有何用？

　　這路是她自個選的，受了委屈，那也是她自找的。

　　秦蓁接著道，「父親的壽辰，孫女自然會在府上，至於二妹妹那處，也不知曉大皇子會不會來？」

　　「我已經傳書信給她了。」老夫人見秦蓁如此說，這語氣才稍作緩和。

　　秦蓁便也多言，而是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

　　剛走了一半，突然一個小子沖了過來。

　　她身形一閃，正好避開。

　　那小子直接撲倒在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秦蓁一愣，瞧著那小子，也不過是七八歲，虎頭虎腦的，她正要彎腰去扶，卻被知茉攔下了。

　　「大小姐，這是莫姨娘娘家的侄子。」知茉壓低聲音道。

　　「怎會跑到這裡來了？」秦蓁皺眉，低頭瞧著那小子不肯爬起來，隻是趴在地上蹬著腿，放聲大哭。

　　惹得不少丫頭婆子往這處瞧，不知曉的人，還以為是她欺負了這個小子。

　　秦蓁眉頭緊蹙，而後看著知茉道，「去將莫姨娘叫過來。」

　　「是。」知茉垂眸應道。

　　還不等知茉前去，便聽見一個婦人的驚叫聲，「我的寶貝孫兒啊。」

　　秦蓁依舊站在原地，等著那婦人過來。

　　她身上穿著深色緞子的衣裳，頭上戴著鎏金的簪子，瞧著倒是富貴的很，可是不知為何，秦蓁看著，卻覺得她渾身透著兩個字，「俗氣。」

　　她雙眸淡然，隻是冷冷地看著。

　　那婦人彎腰將地上的小子一把抓了起來，心疼地上下檢查了一番，轉身看向秦蓁道，「你是哪家不長眼的？我家寶貝孫子也是你能撞的？」

　　知茉連忙擋在了那婦人的面前，「這是和安郡主。」

　　那婦人一愣，先是往後縮了一下，緊接著趾高氣揚地雙手叉腰道，「我管你是郡主還是公主呢，我莫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豈能容你這般欺辱？」

　　秦蓁斜睨了一眼知茉道，「莫姨娘何時過來？」

　　「快了。」知茉壓低聲音。

　　那婦人不依不饒道，「你是郡主又如何？算來，你也不過是個沒了娘的野種，不過是攀上了高枝兒，才得了這郡主的身份。」

　　秦蓁挑眉，直視著那婦人。

　　那婦人瞧著秦蓁不言語，以為是服軟了，放聲叫囂起來。

　　這處正好距離老夫人的院子不遠，蘇媽媽得了消息之後，連忙前去稟報了。

　　老夫人淡淡道，「由著她去鬧就是了。」

　　「可是莫家與居家多有來往，若是這次被大小姐給收拾了，居家那處怕是？」蘇媽媽壓低聲音道。

　　「那也不過是我無能，管不著這成了郡主的孫女罷了。」老夫人慢悠悠道。

　　蘇媽媽瞧著老夫人是鐵了心，要壞秦蓁的名聲，讓居家對秦蓁不滿，故而也不言語，隻是靜靜地候在一旁，讓人去盯著。

　　那婦人揚聲道，「我家姑娘也是你父親的姨娘，算來，也是你半個母親，你難道不該跪下給她磕頭？」

　　秦蓁挑眉，盯著那婦人，隻覺得好笑。

　　這等不知禮數的無知婦人，怎會是莫家的人呢？

　　「大小姐，這便是莫老夫人。」知茉接著道。

　　「哦。」秦蓁輕輕點頭，也隻是靜靜地等著莫姨娘過來。

　　那小子扯著嗓子哭，惹得周遭不斷有下人湊了過來。

　　莫姨娘聽聞此事，趕忙趕了過來。

　　瞧著自個的母親沖著秦蓁罵罵咧咧，暗叫不妙，連忙走了過去，朝著秦蓁福身，「郡主見諒。」

　　「莫姨娘，這是你娘家的？」秦蓁低聲道。

　　「是。」莫姨娘斂眸道。

　　「也該好好管管了。」秦蓁沉聲道，「本宮乃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你可知曉這玉佩何用？」

　　她說著將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拿了出來。

　　「如朕親臨！」

　　那婦人鬥大的字兒不識，盯著那玉佩，反倒覺得貴重，便要伸手去拿。

　　莫姨娘連忙抓住她的手，「娘，還不趕緊跪下。」

　　「這不過是個玉佩罷了，難不成是聖旨不成？」婦人不屑道。

　　「這是皇上親賜的，見此玉佩，如聖上親臨。」莫姨娘急的滿頭大汗。

　　「什麼？」婦人錯愕地看著那玉佩，雙腿一軟，當下便跪在了地上。

　　秦蓁低頭看著那小子，而後看向莫姨娘道，「這是你家的侄兒？」

　　「是。」莫姨娘低聲應道。

　　「適才他無端端地沖了過來，險些撞倒本宮，還不等本宮如何呢，他便嚎啕大哭了，你娘家的母親不由分說，便對本宮破口大罵，莫姨娘，辱罵郡主，便是辱罵皇室，更何況，她適才還對皇上不敬，你可知曉，這玉佩意味著什麼？」秦蓁不緊不慢地說道。

　　莫姨娘嚇得滿頭大汗，連忙叩頭道，「回郡主，家母出自鄉野，不懂這宮中的禮數，還望郡主網開一面。」

　　「對了，你家母說，你身為父親的姨娘，亦是本宮半個娘，還讓本宮給你行禮。」秦蓁低頭直視著。

　　莫姨娘隻覺得頭頂一道冷光射來，嚇得她匍匐在地，「妾身不敢。」

　　「你不過是父親的妾侍罷了，算來也不過是秦家的半個主子，本宮即便是郡主，那也是秦家的嫡小姐，你若是行為失當，即便父親不在，本宮亦能做主將你處置了。」秦蓁看向莫姨娘道，「本宮不在府上的這些時日，看來有人是想爬上本宮的頭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