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綰推著愈景柏站在病房門口,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和那人目光相碰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她心裡排山倒海的熱意洶湧。
安靜的空間裡。
一聲「綰綰」鑽進耳裡,她眼眶驀地濕潤。
「綰綰,去吧。」
愈景柏把慕少程的眼神看在眼裡,擡眼,對扶著輪椅的秦綰說。
身旁,愈旭升也微笑地說了一句,「綰綰,我來推輪椅。」
秦綰緊緊地抿抿唇,才點頭。
扶著輪椅的手鬆開,擡步,朝病床上的男人走去。
「旭升,我們在外面等會兒。」
愈景柏看著女兒克制的腳步,喊愈旭升推著輪椅調頭。
病房裡的醫生們看見秦綰走過來,也會意地都退出了病房。
走在最後的紀峰體貼的關上病房的門。
秦綰在病床前停下腳步。
含淚的眸子看著病床上的男人,他眸光深情,溫柔。
「綰綰。」
慕少程又低低地喊了一聲。
「嗯。」
秦綰的淚滑落眼眶,唇角微顫,「我等你這麼久,你才醒。」
病床上的男人眸色微緊,朝她伸出手來。
秦綰俯身,輕輕的抱住他。
聽見他在耳邊歉意地說,「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秦綰搖頭,「我不要你道歉。」
稍稍拉開些距離。
慕少程緩緩擡手撫上她的臉頰,用拇指指腹輕輕抹去她的淚。
啞聲說,「綰綰,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
「奶奶,還好嗎?」
他的話音落,秦綰的神色微微一僵。
錯開他深邃的眸,她輕抿唇瓣,艱難地開口,「少程,奶奶她老人家……」
她的話沒說完,慕少程的臉色驀地一白。
眸色幾番變化後,他的手鬆開了秦綰的。
忽然掀了被子,就要起身。
秦綰忙按住他,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哽咽地抱住他說,「少程,奶奶走的時候,是你陪著她老人家的。」
慕少程的身子僵滯著。
一動不動。
也不出聲。
秦綰心口處痛得厲害,抱著他的力道又緊了一分。
她哽咽安撫,「奶奶讓我告訴你,不要難過。」
「少程?」
看見慕少程眼角的淚,秦綰顫抖著手,去給他擦。
她的手被慕少程抓住,握在掌心。
他生硬地問,「綰綰,奶奶什麼時候走的?」
「今天是正月初八,奶奶是初六走的,年前奶奶醒過來,我接她回家過的年。」
秦綰在床沿上坐下。
繼續說,「你現在想見奶奶,我可以陪你去見她老人家。」
「奶奶還沒?」
「沒。」
秦綰懂慕少程的意思。
「我想讓你和奶奶見最後一面,想等你醒來送奶奶最後一程。所以,自做主張的往後延了日期。」
慕少程,「謝謝你,綰綰。」
「那,我現在陪你回家見奶奶。」
「嗯。」
慕少程點頭,失去親人的悲痛被他強行壓制在心底。
他問,「奶奶還說了什麼?」
「她還讓我告訴你,以後不許欺負我。」
「好,我不欺負你。」
「你昏睡的這段時間,你的傷口癒合了些,我扶著你坐到輪椅上,我推著你好嗎?」
「好。」
慕少程低眸,視線掃過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又朝秦綰的手上瞟了一眼。
她手上沒有。
秦綰把他的眼神看在眼裡,沒說話。
隻是扶著他坐到輪椅上,她推著他走出病房。
見愈旭升和愈景柏不在走廊上。
於幻言告訴她,「秦小姐,二爺和大少爺下樓去了。二爺說,你和慕少肯定很多話要說,他們一會兒再來看慕少。」
秦綰點點頭。
慕少程不解地看向秦綰。
他之前在帝都,陪著秦綰去病房裡見過愈景柏。
剛才秦綰推著愈景柏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
他就認出了他。
擡頭,慕少程問秦綰,「綰綰,剛才你推的,是愈旭升的二叔嗎?」
秦綰點頭,「是的,一會兒我有事告訴你。」
慕少程盯著她看了兩秒,大緻猜到,秦綰要說的事,怕是和愈旭升和他二叔有關。
在慕宅的靈堂前,慕少程見到了慕老夫人。
那一刻,他壓制的情緒如山洪爆發,修長的身軀離開輪椅,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秦綰喊了一聲,「少程。」
也跟著跪在他面前,扶住他的身子。
「奶奶……」
慕少程連續喊了三聲奶奶。
無人應。
他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冰棺裡,老夫人睡容安詳。
和前些日子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時候沒區別。
可是,慕少程心裡的悲痛卻排山倒海,以前奶奶哪怕是昏迷不醒,也還能隨時見到。
以後,卻再也見不到了。
想到那些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以及奶奶對他多年的教養,慕少程扶棺而哭。
他和秦綰身後,雷東和一眾慕宅的傭人,也都低泣不已。
「少程,你剛醒過來,不能太悲傷。」
秦綰一時間找不到話語來安慰身旁的男人。
她知道奶奶對他的重要性。
然而。
她卻沒能照顧好奶奶,等到他醒來。
心頭一痛,她自責地話脫口而出,「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奶奶,才沒讓你和奶奶見上面,說上話。」
秦綰的話倒是讓慕少程停了哭。
他扶著棺的大手收回。
轉頭,朝她看來。
對上她滿臉的自責和淚痕,他又把秦綰擁進懷裡。
秦綰也緊緊地抱著他。
安撫地說,「你還有我,還有恩恩和心心呢。」
「嗯。」
慕少程溫柔地看著秦綰清瘦的臉蛋,想到自己昏迷的這些日子,她怕是最受煎熬的。
他心裡又湧上一股內疚。
「綰綰,不要自責,你已經替我盡了孝。我們都不難過,小時候,奶奶就說,男子漢不能流淚,不能哭。」
「奶奶要是看到你哭,會以為我又欺負你了。」
「……」
秦綰想忍著淚水,可是淚水不是說忍就能忍住的。
慕少程隻好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傷口有些疼,綰綰,你扶我起身,坐回輪椅上,好不好?」
「很疼嗎?那我們現在回醫院?」
慕少程昏迷的那段時間,雖然傷口有癒合。
但並沒有完全癒合。
加上他剛醒來,剛才又那樣直接從輪椅上跪到地上。
身心的痛。
秦綰無法不緊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