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秦風的話，轉身就帶著秦風朝著不遠處的山壁走去。

　　秦風毫不猶豫地跟上，就見這道光影居然直接走到了一條死路上，可她卻好像毫無察覺一樣，向著滿是冰霜的山壁直接走過去，就什麼消失在了山壁之外。

　　光影是沒有實體的，秦風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跟了上去。

　　穿過山壁的感覺很奇妙，不過短短一瞬，他就站在了滿是冰雪的一方世界之內。

　　天地都是蒼茫的白色，左右兩邊都是冰牆，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甚至連他懷中的女人都未曾出現。

　　秦風剛想轉頭，就聽椒夏的聲音響起：「別看，這是問心鏡。」

　　「問心鏡？」又是問心。

　　修仙之人，問道先問心，這倒不是什麼稀奇的。

　　不過椒夏的提醒很及時，想到前面幾次問心的經歷，秦風還是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為好。

　　畢竟每一次問心耽誤的時間都太長了，而且經歷了這麼多，知道了太多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到底有多少變化。

　　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這一次問心，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他還能夠堅守本心？

　　秦風就這麼盯著前方若隱若現的光影，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這條問心境打造出來的長廊很長，一眼看不到盡頭，本來以為會走很久，可是沒想到幾個呼吸之間，他們居然就已經走出了一半的路程，連秦風自己都沒有察覺。

　　或許這和他根本沒看問心鏡有關。

　　再走一段，前方很快出現了一道光源，光源外面就是漫天的風雪，秦風嗅到了來自極寒之淵的氣息。

　　樂正玉鏡猛地睜開眼睛，他的眼眶裡仍舊隻有自己的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空蕩蕩的，隻有一個眼眶。

　　空曠的大殿裡隻有他一個人，但是在他睜眼的時候，樂正俁出現在了門口。

　　「秦兄出來了！」

　　樂正玉鏡從地上站起來，一臉喜悅地朝著樂正俁望去：「爺爺，他出來了，他還活著！」

　　樂正玉鏡還是那副樣子，不過和仙門之中別的人不同。

　　仙門內許多大修行者上了年紀之後，即便有的會故意讓自己的面目保持著自然的衰老，但是姿態和氣質都和普通的老人不同。

　　可是樂正俁不一樣，他已經是滿頭白髮了，姿態也有些佝僂，看起來老態龍鍾。

　　真就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看著樂正玉鏡朝著自己跑過來，樂正俁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是啊，他活著回來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隻是活著回來了而已。」

　　聽出了樂正俁的意思，樂正玉鏡有些沉默，垂下眸子道：「爺爺，其實您不用為我做到這一步。即便這次的結局仍舊是死，我也……」

　　「胡說什麼呢？」樂正俁拍了拍他的腦袋，明明樂正玉鏡已經一百多歲了，可在他眼裡卻還像是個七八歲的孩童：「這世上總有人要犧牲，但那個人不能總是你。」

　　「曾經我們在現實之中無力挽回，如今在夢魘之內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為何不試試看力挽狂瀾呢？」

　　樂正俁的語氣很溫和，和跟秦風說話的時候判若兩人。

　　他輕聲細語，就像是在給樂正玉鏡講故事哄他一樣。

　　「我的月亮，這次一定會平安長大的。」

　　玉境，就是月亮的別稱。

　　「走吧，我們去看看。」

　　見樂正玉鏡不說話，樂正俁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跟自己走。

　　兩個人從白塔裡出來，走在冰天雪地之中，身後仍舊是女人不斷從白塔頂層跳下來的身影。

　　隻不過這一次樂正玉鏡沒有回頭看。

　　一老一少的兩道身影朝著鏡中月走去，隔得老遠，就看到秦風站在原地，手裡似乎還抱著什麼人。

　　樂正俁愣了愣，身後的樂正玉鏡卻動了，快步朝著秦風那邊跑去，語氣裡有開心：「秦兄！太好了！你真的活著回來了！」

　　秦風才剛從鏡中月內走出來，剛出鏡中月，那道帶路的光影就消失不見了。

　　隻不過消失之前，她好像轉頭看了秦風一眼。

　　秦風不知道是意外還是自己的錯覺，沒有再管。

　　剛出來，就聽到了樂正玉鏡的聲音。

　　在周遭的黑白之間，樂正玉鏡的顏色非常鮮艷，他身上的十情八苦在秦風那隻月華之瞳內一覽無遺，儘是純粹的開心。

　　而落後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樂正俁，身上則全是複雜的顏色，秦風看不明、也猜不透。

　　彼時樂正玉鏡已經到了秦風跟前，第一時間確認秦風有沒有受傷。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出事，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了下來！」樂正玉鏡由衷地開心。

　　他擔心的自然不是樂正無淵，而是鏡中月內複雜的環境。

　　如果樂正無淵身邊有人的話，那麼下面的情況甚至比他想的還要複雜得多。

　　「多謝，我沒事。」秦風點點頭回應道。

　　還不等他再開口，樂正玉鏡的視線已經被他懷中的人吸引了。

　　「秦兄，你這是……」

　　當樂正玉鏡看清楚秦風懷中女人的樣貌的時候，他瞬間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秦風看了一眼懷裡的女人，將她交給樂正玉鏡：「在下面的時候看到的，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如果是我多事了，我會把她原路送回……」

　　「不！」樂正玉鏡伸手過來想接過他懷裡的女人，連忙道：「你沒有多事，我、我很需要……」

　　他伸出手，可是很快又停在了半空。

　　秦風瞥了一眼，看到他的手在發抖，也不著急，靜靜地等著他緩和過來。

　　近鄉情怯，秦風能看到此時的樂正玉鏡身上就波動著這種情感。

　　看來他母親的屍體果然是被迫送到下面的陣法之內的，樂正玉鏡下不去，也不會有人把她送回來。

　　他顫抖著手，過了很久才把女人的屍體接過去。

　　當觸碰到她冰冷僵硬的身體時，樂正玉鏡顫抖得越發厲害。

　　隻剩下一隻眼睛的瞳孔之內，居然落下了一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