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紅英照例上班下班。

　　逢周末高志遠沒空陪她就去大表姐家或是陳俊的飯店看看。

　　這天來看陳俊時他有點頭大。

　　「怎麼了，生意不好？」

　　「不是生意不好，是太好了。」陳俊苦笑道：「生意好得沒有菜賣。」

　　他不缺廚子不缺錢，就缺食材。

　　能搞的肉票都搞了，不要票的高價也買了，但還是缺啊。

　　「我也發現這兒太難了。」說起來誰信啊，經濟都在搞活的深市會缺肉：「我很懷念我們村，隨隨便便家家戶戶都能拿幾塊臘肉……」

　　「等一等，嫂子。」陳俊連忙道：「嫂子，你真是提醒了我。」

　　「怎麼了？」

　　杜紅英一臉的懵。

　　「嫂子，我可以讓馬二娃他們送貨的時候順便給我帶些臘肉香腸來啊。」陳俊道：「而且現在是冬天，就算新鮮肉……」

　　「打住打住，新鮮肉在路上耽擱三四天也得臭，熏乾的臘肉香腸倒是可以有。」杜紅英點了點頭：「讓他們在家鄉收購給你帶過來。」

　　「對嘛，真正是天無絕人之路。」

　　陳俊開心得很。

　　正說著話，幾個客人走了進來。

　　蘇小玲連忙去招呼他們入座。

　　「你們這兒有沒有肉？」

　　「有，但是不多。」每天兩三斤還是有的，蘇小玲遞上菜單子：「你們先看看喜歡什麼菜？」

　　「看你這菜單肉還是挺多的啊，你們店裡每天都在哪兒買的肉啊？」

　　蘇小玲疑惑的看向這桌客人，讓她怎麼解釋？

　　買一斤肉可以炒上好幾份？

　　這樣說又覺得有點奸商的味道了。

　　「你們店每天有多少肉？」

　　「先生，我們店裡的肉做飯是夠的，多的倒也沒有。」

　　這到底是不是吃飯的啊。

　　陳俊和杜紅英站在旁邊說話，也聽到了隔壁桌的問話，相視一眼覺得奇怪。

　　「你們買肉要肉票嗎？」

　　「要的，先生，我們都是憑肉票買肉的。」

　　蘇小玲覺得來深市最拗口的就是老家見了男女老幼都可以一個「同志」打天下，誰都用得上的稱呼到了這裡要卻不同，男士還得叫先生。

　　先生那在以前可是有文化的人。

　　嗯，眼前的這桌客人看起來也像是有文化的，也勉強算對得上先生兩個字了。

　　「那你們沒肉票了怎麼辦、」

　　蘇小玲……好想說吃飯就吃飯，不吃飯就滾蛋。

　　咳，不能這樣說，這是開門做生意，得和氣生財。

　　自己最近火氣有點大，她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是什麼原因。

　　「同志，我是這個飯店的經理，你提的問題也是我焦慮的。」陳俊見自家媳婦招架不住連忙起身拄著拐走了過來：「看幾位同志不是簡單的人，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點門道，也能緩解一下我這個店缺肉少食材的困境。」

　　「哈哈哈，老樓，看看，讓你打聽人家的門路，人家想讓你捎帶著上路。」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就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幾人也跟著笑，隻是笑得有點尷尬。

　　「呵呵，這位同志我看著倒有點面熟。」老樓看了一眼陳俊：「當過兵的？」

　　「是，多年前就退伍了。」

　　「因為這條腿？」

　　陳俊點頭，多年的傷疤揭開了還是有點疼。

　　「小夥子，不錯，雖然沒有了一條腿，但是依然站起來了，還在這兒開飯店，不錯不錯。」老樓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好好乾，有前途。」

　　「是，多謝領導表揚，我一定會努力，不管在部隊還是在地方會發光發亮。」

　　陳俊突然就敬了一個禮，把幾人都搞得愣住了。

　　「你認得我們……」

　　老樓不笑了，疑惑的問。

　　「不認得。」

　　「哈，不認得就說是領導？」

　　「看氣質看談吐。」陳俊道：「就像您看出我曾是當兵的一樣。」

　　「那不一樣，當兵的人哪怕缺了一條腿，腰也隨時直直的，一雙眼睛像鷹眼一樣，犀利有光，這是旁人沒有的眼神。」老樓好奇的問：「說說，你怎麼就認為我們是領導了。」

　　「報告領導，您們問肉夠不夠，問要不要肉票，應該就是來微服私訪民生的大領導。」

　　「你這小子。」老樓哈哈大笑，又拍了拍陳俊的肩膀：「沒什麼大領導，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公僕，小夥子不錯，叫什麼名字？」

　　「報告領導，原XX軍XX大隊戰士陳俊向您報道。」

　　「喲，特戰大隊退下來的？」老樓指著陳俊：「果然是個好小夥子，確實不一般。」

　　杜紅英……這還真是大領導？

　　陳俊能耐啊，一眼能看出來？

　　然後，幾個領導就讓陳俊坐下說說開飯店的情況，經營中有沒有遇上什麼困難……

　　陳俊立即向領導們彙報，當然，重點還是沒有肉。

　　「肉特別緊張。」

　　「小陳啊，別說你了，我們幾個也頭大，確實緊張啊。」老樓一聲嘆息：「之前兩萬多人的供應量，現在整個深市有三十萬人口，很多人面臨「吃飯難」的問題——第一個月帶糧票，第二個月讓親戚從內地給寄糧票，第三個月糧票接不上就吃不上飯了怎麼，我們也在想辦法，我們領導班子連周末都不休息，就是想多走走看看多了解了解……」

　　杜紅英……還真是大領導啊。

　　「報告領導，糧食和肉這些我們不可以從外面購買嗎？」

　　陳俊也想不明白，有錢不就好辦事兒了嗎？

　　「外面糧食倒是有，但是國家統購統銷，這個運不過來的。」

　　他們早就想過這個辦法了。

　　「那從農村收購呢？」陳俊就覺得好奇，嫂子家鄉的糧食可是足足的，前幾年每家每戶就有餘糧了，更不要說現在包產到戶了，他們家鄉的家禽也養得不少呢，花錢不就能買到嗎？

　　「你小子……」老樓指了指陳俊：「你們看看，看看，雖然缺了一條腿，但這腦子依然好使。」

　　陳俊……我這不是才和嫂子商量這事兒嗎？

　　「小子，知道我們這兒為什麼叫特區嗎？」

　　陳俊沒吭聲。

　　「小子，好好想想，隻要不違法，想怎麼幹就怎麼幹。」老樓站了起來：「時間還早，我看我們還是再走走看看吧。」

　　「幾位領導，要不吃個便飯再走？」

　　客人居然要走？

　　「不吃了，我們有我們的原則。」

　　陳俊送他們離開後看向杜紅英。

　　「嫂子，他們為什麼不吃飯就走？」

　　蘇小玲小聲的問。

　　「被陳俊識破了身份還怎麼吃？」杜紅英笑道：「不過，我倒是想幹一門生意。」

　　陳俊……我嫂子的腦子才叫好使！

　　剛才那幾位領導要多坐一會兒，要叫上我嫂子聊聊天，沒準兒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