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通安村七隊有喜事。

　　石柱和李紅英成親。

　　會計算的人就覺得同一個生產隊的人結婚最不劃算，送了男方送女方送禮都要送兩個。

　　李嬸子更絕直接讓村裡幾個要好的婆婆大娘說：石柱家親戚少，也就不用麻煩大家了，男方女方的席就一起做了，也不用送兩個禮了，不嫌棄的都來我們家吃早飯，正午的席也安排在我們家。

　　就是說，給女婿省下辦席的錢。

　　村民們不用給男方送禮了。

　　石柱自然聽丈母娘的安排。

　　他家確實也沒什麼親戚了。

　　都說娘親舅大爺親叔大，但是爹娘死得早，有一個舅舅家也窮舅媽怕攀須上了就斷了來往。

　　石家也沒有叔叔，隻有一個大姑還在。

　　大姑嫁到山川那邊的，男人是煤礦工人但是運氣不好瓦斯爆炸沒了。

　　後來大兒子頂了煤礦工人的班，家裡條件好像還不錯。

　　但是工人與農民之間天生有點隔閡，更不要說石柱家是窮光蛋了。

　　大姑也有些年也沒來往了。

　　偏偏去年賣衣服的時候遇上了，聊了聊知道這個侄兒要結婚了，好像也沒有那麼窮了，這才來喝喜酒。

　　結果一來聽說男方不辦酒，還要在女方家吃，心裡就有點不舒服。

　　「石柱啊，你這是招上門的？」

　　「沒有，大姑，我丈母娘有兩個兒子呢。」

　　「那你……」

　　「大姑，我去年修了房子今年結婚手上有點緊，丈母娘說能節約一點是一點，反正都是一個隊上的鄰居，也知道我的情況，所以就不辦酒席了。」石柱是有點羞愧的，腰包不夠硬真的丟人。

　　「你……」擡眼看了看石柱修的五間大瓦房，又見新房間整得像模像樣：「你還是可以，能幹。」

　　石靈對這個大姑沒什麼印象。

　　記憶中好像都沒來過。

　　見她指責自家哥哥心裡有點不舒服。

　　幾次都想開口，哥哥給她使眼色。

　　想想是哥哥大喜的日子，算了，忍了。

　　「那我送禮就隻送給你噢。」

　　大姑摸出來兩塊錢給他：「我也不知道買啥，這錢給你們自己買吧。」

　　「多謝大姑。」

　　石大姑覺得自己這個禮應該算是最厚重的了，畢竟，農村人掙一個月的工分也值不了多少錢。

　　正在她得意時，就見進來了一個大肚子小媳婦。

　　「師傅，你怎麼來了。」石靈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扶著她：「你慢點。」

　　「沒事兒，我娘和紅衛扶我過來的，你哥成親是大喜事，我怎麼也得表示表示。」杜紅英給的是一張大團結：「石柱，給你的。恭喜了哈」

　　「嫂子，您來了我就高興得很了，給這麼多幹啥。」

　　石大姑心想有多少啊，擡眼一看愣住了，這小媳婦兒是啥親戚送這麼重的禮。

　　「拿著，我得一碗水端平，紅梅那邊是這個數，你也得有。」

　　「不行的，嫂子，你都給紅梅了，又給我，太多了，我們不能要。」

　　「拿著，給紅梅是因為我是她好姐妹；給你，這是代你高二哥給的，你是你高二哥的好兄弟。」

　　「嫂子…」

　　「拿著哈，別扯來扯去的了，悄悄的，別往外說。」杜紅英知道這個禮絕對是最大的，讓人知道了又會嚼舌根，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石大姑，不知道這兒還有客人，尷尬了！

　　「石柱，石靈，我先去李嬸子家了，我娘給我佔了一個座位在堂屋裡。」

　　「師傅，我送你過去。」

　　「不用不用，你還要招呼客人。」

　　石靈還是堅持扶著杜紅英剛出門。剛出門就遇上了紅衛。

　　「姐，我扶你。」

　　「好。」

　　唉，肚子太大了，也不什麼什麼時候卸貨，這幾天偶爾感覺肚子發緊有下墜的感覺，娘說估計快了。

　　明天要去檢查一下了。

　　紅衛扶著杜紅英去李家的堂屋裡，一路上就有鄰居和她打招呼。

　　「紅英，你怕是懷的兩個噢，這麼大的肚子。」

　　「就是，紅英，你好久生？」

　　「紅英，你這個娃兒生下來怕有十斤」

　　蔡大嫂坐在旁邊看著，想著自己看到的情景，癟了癟嘴。

　　這些年輕人還真是大度。

　　轉頭看到了張桂蘭抱著孫子進來了。

　　「來來來，這裡坐。」

　　「唉呀，睜開眼睛了，來來來，給蔡婆婆笑一個。」

　　小孩在張桂蘭的懷裡眼著眼睛毫無反應。

　　旁邊坐著的幾個婦人也開始和張桂蘭閑聊。

　　「高大嫂，你大孫子啊？」

　　「是啊。」

　　「幾個月了？」

　　「還有幾天四個月。」

　　「好快噢，就是有點瘦哈？」

　　「是啊，他娘奶水不壯娃娃，就是不長肉。再加上正月間吃壞了肚子拉了好幾天，還上醫院看了才好的。」

　　「這麼小給他吃啥了？」

　　「是我那兒媳婦貪嘴多吃了肉，吃積食了孩子就跟著拉了。」

　　事實上並不是張桂蘭說的這樣，是因為他們家吃豬蹄燉大白蘿蔔，年三十晚上燉的一直吃到了正月十二，文菊為了多奶水就喝很多湯。

　　喝著湯味有點酸了問她，她說就是這樣子的味道。

　　結果文菊就中招了，孩子也跟著倒黴。

　　正要進門的文菊聽見婆婆說自己貪嘴讓孩子遭了罪眼裡含著淚水心裡全是怨恨。

　　張桂蘭可真是會裝，外人面前說自己的壞話良心不疼嗎？

　　她怎麼就這麼倒黴遇上了這樣一個婆婆，不對，高思文也很會裝，這會兒正扶著她。

　　「慢點，李嬸子家的門檻高，注意著點。」

　　高思文說話溫溫和和的，聽到旁邊的嬸子們就笑。

　　「高老師可真是一個會心疼媳婦兒的。」

　　「呵呵，我愛人看書多，眼睛不太好。」高思文擡眼看到堂屋裡坐著的杜紅英，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她第一次來李嬸子家，人生地不熟，嬸子可別打趣她，她會害羞的。」

　　這男人太會裝了。

　　上輩子也這樣，人前秀恩愛，村裡人都知道他疼媳婦兒，哪怕杜紅英不能生撿一個孩子回來養他也對杜紅英好。

　　所有的苦都是杜紅英一個人咽。

　　杜紅英突然想吐！

　　想吐，還真的吐了起來。

　　「咋好好的就吐了。」陳冬梅連忙扶著她：「紅兵，快去給你姐倒開水，紅衛，去抓點灰來清掃一下。」

　　「對不起啊，我就是突然感覺噁心，希望不會影響你們等會兒的食慾。」杜紅英緩過勁兒來道歉。

　　「沒有的事兒，害喜是這樣。」

　　杜紅英……我不是害喜，我是看到了噁心人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