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汽車坐火車，坐了火車轉汽車，再轉汽車。

　　在縣城坐上了迴文家場的最後一班汽車時，文菊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累了吧？」

　　羅成很心疼她：「還有多久能到？」

　　「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左右。」文菊看著身邊坐著的男人心裡甜蜜得很，從此以後，她的旅途不再孤單，將會有一個人與她攜手前行。

　　這個男人長得高大帥氣，雖然之前沒什麼文化，但是經過自己的強化訓練已經有考上大學的潛質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親手改造，這份驕傲隻有文菊能懂。

　　「那你閉上眼睛休息休息。」

　　「不用，我不累。」

　　真的，比起在黑河的日日夜夜，這些壓根兒不算什麼的。

　　在黑河的日子自己就像是一隻瓶子裡的蒼蠅，看得見光明卻沒有未來。

　　身邊很多人熬不下去了，有嫁給當地人的，有嫁給同是知青的，自己將他們看成是抱團取暖共渡那艱苦的歲月。

　　文菊倒好，因為她知道自己從來都是一個人。

　　沒想過依靠誰。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依然是。

　　所以，她能坦然面對生活中的苦和累。

　　在發現新來的鄰居什麼都不會後，文菊主動去幫忙。

　　慢慢的，那對夫妻將文菊當成了親妹妹一般的疼。

　　知道她愛看書，就將自己偷偷藏起來的書給她看；知道她曾經讀書很厲害，有一個考大學的夢，就鼓勵她不要放棄。

　　而且夫妻倆還輪番上陣教導她的高中的各科知識。

　　夫妻倆告訴她，堅持就是勝利，如果一開始就放棄了，再真正的再也沒有未來了。

　　這麼多年，白老師夫妻倆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了。

　　慢慢的她都快忘了故鄉的東家嬸子一家人了。

　　結果突然有一天，他們來信找關係讓她先回來，戶口等以後想辦法再解決。

　　其實從黑河走的那一天起，文菊就想過一個問題：這個戶口就是文君蘭的，叔嬸肯定會解決，她實在沒必要擔心。

　　但是回到文家場的文菊發現自己的本身戶口不在文家場了，是跟著文君蘭下鄉了；而黑河的不屬於她的也拿不回來，所以她就成了黑戶。

　　成黑戶村裡沒有她的地鎮上更不可能找得到工作。

　　在文家住的那些日子自己儘可能的做一切家務活，為的就是能在叔嬸家裡混口飯吃。

　　好在吳嬸子女兒坐月子帶孩子需要人幫忙，吳嬸子寫信讓她去了部隊。

　　要說，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會有貴人相扶的。

　　在自己無父無母的時候，文叔文嬸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吃飽穿暖的家，縱然需要她像丫頭一樣圍在文君蘭身邊轉，那又怎麼樣，沒有付出哪有回報。

　　她付出勤奮努力甚至尊嚴，就是為了得到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

　　到黑河，她付出的隻是真心幫忙，白老師夫妻就給了她知識的力量。

　　到部隊，是吳嬸子是吳霞姐他們讓她感受到了獨立掙飯吃的尊嚴，還讓她變成了託兒所的老師。

　　這次婚假，羅成是有半個月，文菊惦記著孩子們沒有看管，她打算儘快辦完返回部隊，在上大學之前都要做好這份工作，以感恩部隊給她這次機會，感恩家屬院的嫂子們對她的信任。

　　隻是，文菊的內心並不淡定。

　　她知道，她拒絕了迴文家場這個縣城來高考，就是拒絕了用文君蘭的名字高考。

　　這無疑是得罪了文叔和文嬸。

　　她，能不能進那道門還很難講。

　　原本有幾分雀躍的文菊，這會兒近鄉情怯了。

　　「小菊，你怎麼了？」

　　身邊人情緒的變化沒有瞞過小羅的眼睛。

　　「沒什麼？」

　　文菊不想讓這些煩心事兒影響羅成的好心情。

　　「你別忘記了我是你對象，馬上就要變成丈夫了，你不再是一個人，有什麼困難都告訴我，我可以解決。」

　　「沒事，真的沒事兒。」

　　文菊掩飾的說道。

　　「你是擔心等會兒見到你文嬸子他們？」

　　羅成當然知道那對夫妻並不是真正的對文菊好，隻不過是文菊有利用價值而已。

　　文菊沒吭聲。

　　「沒關係，你不用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嗯。」

　　「你們鎮上有招待所吧？」

　　「好像沒有。」文菊有點慌了，萬一文叔文嬸不歡迎她們，這是最後一趟末班車了，那他們豈不是要流落街頭了？

　　冬天的風無孔不入，車窗有一條縫都鑽進來，吹得臉上生疼。

　　外面好像在下雨了？

　　天黑的時候，汽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們吆喝著下了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他們滿心滿臉都是微笑和那種到家的如釋重負。

　　唯有文菊臉上有膽憂。

　　「別怕。」羅成背上背了一個包袱，手左提了一包右手拉著文菊的手：「有我呢。」

　　「可是……」

　　「別擔心，走吧。」

　　文菊為東家叔嬸準備了禮物，是羅成在部隊用票換來的兩瓶茅台酒，還有兩餅七子餅茶葉。

　　夜幕下的小鎮，昏暗的燈光從兩邊住家戶的屋子裡傳出來，並不能照亮街道上的路。

　　文菊的手很冷，羅成心疼，一隻大手將她小手全都包裹上了。

　　「前面就是文家了。」

　　東家文叔文嬸原來住的房子很大，解釋後分給了很多戶人家，他們隻佔了其中的三間。

　　羅成看到眼前的木製兩層閣樓很驚訝，果然是以前的大戶人家。

　　不過此時門已經拴上了。

　　「我敲門了。」

　　「嗯，敲吧。」

　　文菊擡手，久久不敢敲下去。

　　「別怕。」

　　「我……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做？」

　　「傻姑娘，報恩有很多種方法，搭上自己的命運和前途是最傻的一種。」

　　「可是，如果沒有他們，我或許早就餓死了！」

　　「不會，沒有他們，你依然還能活下來，因為這是新社會。」羅成道：「我們村裡就有一對兄弟是孤兒，村裡就特殊關照，以前吃食堂的時候他們還不用煮飯呢；之後夥食團解散了，我娘她們就教他們煮飯，我娘和我嬸子她們還會幫他們縫衣服，做布鞋……」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