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泥村建廠的事兒蘭勇和杜紅英商量了又商量，杜天全下班回家聽了聽也沒能插上話。

　　「做生意還是要年輕人。」杜天全小聲的對她哄著小五睡覺的陳冬梅講：「真羨慕他們啊。」

　　「羨慕啥子嘛，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一個木匠都混到縣裡當官了未必還不滿足嘛？」

　　「呵呵，滿足滿足，隻不過看他們這樣充滿了幹勁兒就覺得還是年輕好。」

　　「哪個還沒個年輕的時候。」

　　「是啊，我們年輕的時候可就造孽了噢，天天都愁咋個填飽肚皮，還是這個時代好啊。」

　　「我們年輕的時候也好啊，雖然不比現在，但是比老一代好太多了吧。」

　　「也是嘎，爹娘那一代年輕的時候更造孽，不僅僅沒吃的，連住的都沒有。」

　　「是嘛，一代更比一代好就對了，不要貪心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陳冬梅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當真，我聽人說生產隊的土地要包產到戶了，是不是真的噢？」

　　「消息都傳到你耳朵頭了哇，當真是消息靈通呢。」

　　「是真的呀？我咋個沒聽你講過呢？」

　　「文件還沒下來我咋個敢亂講嘛，昨天下午才下的文件，今天召開了鄉政府會議，這是大事，得把會議精神傳達到位，讓社員群眾了解清楚，從此以後生產隊就不再管了，各人分到的地各人管，該交的公交該交的提留不能少，餘少的就是自己的了，種多種少種壞種好都得各人擔著。」杜天全道：「包產到戶這個事兒全國各地都在開展，我們縣也要進行了，由我主管。」

　　「哪怕是要扯筋噢？」陳冬梅看著他：「一家一屋分家都要計較東西多少，這可是分田土，那還不吵肥瘦了？」

　　「分個大緻樣子就好嘛，這麼大的事兒真要斤斤計較啥子事都幹不了，分田土的原則就是：大田搭小田；肥田搭沙田；乾田搭水田，好處自然是不能讓一個人得了。」

　　「就怕有些人不好說話。」

　　「要照顧到每一個人自然是不可能，大緻差不多就行了。」杜天全道：「包產到戶的事兒從我們村開始，我也給村長說了明天就要開社員大會。」

　　「明天晚上？」

　　「明天下午就要開，這個社員大會不一樣。」

　　通安村開全村社員大會，冬梅娘自然要去湊熱鬧，小五聽說六六要去玩也吵著要跟著去「開會。」

　　杜紅英沒轍隻能帶著她去湊熱鬧。

　　村小的操場擠得滿滿當當，挨著學校大門口的方向擺了幾張課桌幾張椅子。

　　「外公外公……」小五眼睛好遠遠的看到了正要入座的杜天全就開始興奮的拍著手喊：「我外公坐最中間，我外公開會會……」

　　杜紅英……這小妮子簡直就是一個顯眼包。

　　「喲，那個娃娃是杜書記的外孫女哇？」

　　「就是，抱著她的就是杜紅英。」

　　「杜紅英啊？嘖嘖，越長越年輕。」

　　「可不，我們生產隊看著長大的姑娘呢，這幾年變化大得很，是個有出息的。」

　　「那不，人家是大學生呢。」

　　「她男人在部隊當官有錢，有錢人都是越長越年輕。」

　　「你們說她多了不起一樣，依我看啊還是沒良心，她既然嫁給了高志遠，張桂蘭不管怎麼樣也是她婆婆，你看她回來了看都不去看張桂蘭一眼。」

　　「這可怪不得杜紅英，她和高志遠結婚那年高志遠出事張桂蘭各人簽字和杜紅英斷了關係。」

　　「對嘛，人家也不是不管，高建成和張桂蘭一家管一個，協議上都寫好了張桂蘭歸高思文管；高建成跟著高志遠，你沒看人家高建成和張桂蘭離了又娶了一個婆娘，兩口子在鎮上做生意搞得風車鬥轉的。」

　　「那還是杜紅英在裡面搞鬼，這個女人啊心眼多得很，壞得很。」

　　杜紅英……我來開會都算不上就是一個打醬油的，結果還成了鄉親們討論的重點，真是人紅是非多噢。

　　事情的前因後果明明白白的，就是有人往她頭上潑髒水，這些人不是壞就是蠢。

　　杜紅英也懶得管，全當耳邊風沒聽見。

　　哪知道，小五聽到卻不同意。

　　「你才壞得很，你是一個壞婆婆，狼外婆……」

　　看著旁邊那幾個婦人尷尬的嘴臉，杜紅英笑了笑：女兒沒白養，知道維護親媽。

　　說她壞話的女人她認得，林水清，和張桂蘭是乾親，她女兒拜張桂蘭為乾媽。

　　說明啥？張桂蘭本事不小嘛，到這份上了還有人聽她的瞎編。

　　怎麼著？就憑造的那點謠就能讓她杜紅英生氣啊？

　　「桂蘭，這裡這裡。」

　　林水清看杜紅英似笑非笑的臉有有些惱火，轉頭看到了張桂蘭就喊。

　　張桂蘭手上牽著一個瘦瘦的小男孩……那是鄭玲的孩子！

　　杜紅英看著孩子那瘦弱的樣子心裡就很酸楚……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跟著一個不負責任的爹真的是造孽，人家說走就走，直接將兩個孩子丟給張桂蘭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安康獃頭獃腦的長得還多高。

　　「高安康憨得很，經常抓張桂蘭煮來餵豬的紅苕吃，我都看到了好幾次。」

　　「怕是張桂蘭沒給他吃飽噢。」

　　「也有可能噢，這個娃娃在開始長身體了，消化快，再加上油葷少，肯定就能吃。」

　　「高思文沒給張桂蘭錢？」

　　「給個屁，你們是不知道吧，高思文又出幺蛾子了，他老丈人給他找了一個工作進廠，也是有本事幹成了一個小官，結果管不住褲襠和廠裡的一個漂亮姑娘搞上了，沒想到那姑娘背後有男人，把他打了個半死，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呢……」

　　杜紅英……好傢夥，婆婆大娘們信息靈通得讓人咂舌，她得到這些資料還是石柱找人挖出來的，這些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嘖嘖，生活在農村可真是得小心，有個風吹草動的都能傳遍十裡八鄉。

　　「咳……咳……嘶……」

　　喇叭突然響了起來，村長喝了一口茶清咳幾聲：「社員同志們請注意，社員同志們請注意，擺龍門的陣空了吹，我們的社員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