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自救
「高隊……」
看高志遠又在木頭上刻印跡,陳俊沙啞著聲音喊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初夕,過年了。」
高志遠回頭看了看消瘦的陳俊,又看了看一臉傻笑的蘭勇,心很痛:「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嗯,我們能回去。」
蘭勇一連高燒了十餘天,高志遠找各種草藥給又是喂又是敷,等他醒來的時候兄弟倆悲劇的發現:他不會說話了,眼神也有點獃滯,反應慢很多,偶爾會傻笑。
也就是說,蘭勇這次高燒撿回了一條命,卻將腦子燒壞了。
陳俊自責得厲害。
要不是因為自己,高隊和蘭勇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地步。
「過年了,咱們也打打牙祭。」
這半年多來,高志遠是大夫,像神農一樣嘗百草,絞盡腦汁的回憶在村裡用的草藥的療效,給兩個傷員治病;他又是炊食班班長,海裡的魚、島上的蛇、獸甚至山鼠,隻要被高志遠看到的都沒有跑掉的;吃不完就烤了做成肉乾。
不幸之中的萬幸是這島上他發現了幾棵山梧桐,這玩意兒小時候沒少搞,果實是鹹的,可以當鹽巴用。
若不然,沒鹽他們早就活不下去了。
待陳俊和蘭勇傷好後,高志遠又琢磨著怎麼出海。
要想在這兒待到人來接,這種可能性為零。
在別人的領海範圍內當俘虜,那絕對是軍人的恥辱。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救。
在高志遠的指揮下,三人用手上鋒利的匕首當鋸子,充分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十天半個月砍下一棵大樹也是勝利。
沒有做床什麼的,床好解決,鋪地上濕氣重那就用藤蔓做吊床睡樹上。
他們一點一點的挖樹洞準備做船。
這個荒島上的大樹兩三人合抱都都抱不過來。
隻要把中間掏空就能容下一個人了,截成三段並排連在一起,三人就能出海。
當然,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而且,高志遠覺得他從小的淘氣和聰明在這個時候完全派上了用途。
因為暗戳戳的喜歡杜紅英,杜天全在哪家做工他都要蹭臉熟,幫忙拉個鋸子砍個木頭削個木釘,榫卯結構的東西他也會。
造船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之後他們就分工合作,高志遠負責獵食,陳俊負責烤制,傻傻的蘭勇有一身的蠻力,就日復一日的刨船身。
幾個月下來,他們已經看到了一絲曙光:搞出了一隻像模像樣的船了。
高志遠的想法是三隻船連在一起,如果遇上危險的時候也能分開那種。
當然,陳俊行動不便蘭勇又癡獃了,最合適的隻能是三人一起行動。
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能活一個是一個。
最後怎麼活也就不知道了。
他們這是盡人事聽天命。
「過年了,家裡一定在想我們。」
陳俊喃喃的說。
他家是五姐弟,兩個姐姐,兩個弟弟,自己排行老三。
上面有姐姐護著,同時也擔當著長子的責任。
爹娘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因為他參軍升了幹,爹娘為他驕傲著呢。
真不知道他「犧牲」的消息傳回去後,家裡人會不會承受不住。
「他們想不想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媳婦兒了。」高志遠聲音哽咽:「我當時說了歸隊就打申請,然後接她隨軍,我失言了……」
「高隊……」
他們都失言了。
說好的要報平安,時常寫信。
「好了,兄弟,至少我們還有機會。」
他們的情緒來得快收得也快,看了一眼不知疲倦的蘭勇兄弟倆都隻好安慰:至少還活著。
「等天氣暖和了,我們還得多練習潛水憋氣。」
這條船也不知道會將他們載到哪裡去,更不知道會遇上些什麼事兒,水裡的功夫必須得精。
「相信我們,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對,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高志遠將打來的幾隻海鳥烤了,又和陳俊說著家裡年夜飯的事兒。
「我們家窮,年夜飯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吃飽,紅苕燜飯吃個肚兒圓。」陳俊回想起在家的情況臉上露出幸福:「紅苕鍋巴捏成一團一團的,老香了。」
「吃肉啊,過年也有,就是買一斤肉當刀頭敬菩薩,敬完菩薩後切得薄薄的一片片鋪在小碗裡,上面蓋上很多酸巴菜蒸燒白,一個刀頭肉能蒸四碗燒白,過年那天吃一碗,餘下的三碗留著正月間待客。」
「我們是一個省的,習俗相差不大,我們家還行吧,就我和我哥哥兩個。」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撿哥哥的舊衣服穿,高志遠心裡就好笑,還是到部隊好,自己有新衣服穿了:「過年的肉也是要用來待客的,但是架不住我嘴饞啊,哪怕正月初一吃素我也會去偷嘴,往往一大塊肉到待客拿出來發現被我啃了一大半。」
「那你不挨打?」
「挨啊,打就跑,反正我爹一般不動手,我娘肯定是跑不贏我的。」
「哈哈哈!」
說起小時候,兄弟倆都笑了,蘭勇也知道他們笑什麼,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兄弟臉上都有淚痕。
笑聲和風聲海浪聲混在一起,如歌如泣。
「老婆,我想你了。」
對著幾丈高的海浪,高志遠大喊大叫。
看著頭兒在海邊的瘋狂邊跑邊喊,陳俊再次落下淚來。
「阿嚏」
杜紅英今天不止一次打噴嚏,搞得冬梅娘都很緊張。
「來來來,趕緊的多喝碗湯,喝下去熱乎乎的有點傷風感冒都能好。」
「沒事兒,娘,你怎麼又在砍雞肉,不是要留著正月間待客嗎?」
敬菩薩的雞和刀頭肉都會抹上一點鹽然後放在菜籃子裡掛起來,上面搭一張瀝帕蓋住灰塵,到正月間有人有客來時就取下來砍一碗待客。
「咱們家也沒什麼客,就你舅舅姨媽他們。」陳冬梅道:「吃不了這麼多,今天好歹是過年,桌上有魚有雞才更好。」
「那這個豬頭肉?」
「把風蘿蔔撈出來吃了,豬腦殼骨頭我都剔出來了,這湯吃多少舀多少,餘下的燒開放著,能吃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