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 毀了一生
梁阿妹得了杜紅英的指示直接請假要下鄉去一趟。
「張橋口村?梁阿妹,你去哪裡做什麼?」
「找一個人,你知道怎麼走不?」
「當然知道,我就是張橋口村的人。」
那感情好。
梁阿妹問起了張佳欣這個名字。
「不認得,我們那邊的女娃子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大妮二妮的,一般不到正式場合不喊名字。」
「那你認得這個叫張大方的人不?」
「認得認得,這個張大方家可慘了。」
一聽慘梁阿妹心就漏跳了半拍。
「張大方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叫張大超,解放前走丟了,那時候都十四歲了,村裡有老人說是跟著部隊走了,但是這麼多年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張大方的父母臨到死都還在喚著老大的名字。」
「張大方娶了一個媳婦是個啞巴,好在生的孩子不錯,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很聰明,很會讀書寫字,還讀了初中,可惜考試的時候沒考上中專心裡氣,最後就氣出了瘋病……」
「啊,張佳欣瘋了?」
「張佳欣是誰?」
「就是你口中說的那個大妮,她的大名叫張佳欣。」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走走走,帶我去看看她們一家人。」
梁阿妹被同事帶到張橋口村看到張佳欣時,她正拿著樹枝蹲在地上寫字,一筆一畫寫得可好了,旁邊圍著幾個小孩子。
「那兩個大點的是她大哥二哥的孩子,乖得很,隨時都護著他姑姑。」鄭小梅道:「大妮就平時也不去哪裡,就是在家門口寫字,看到郵遞員來了就問有沒有她的信。」
「這兩年總有人說要討了大妮做媳婦,她兩個哥哥都不同意,說自己養得活妹子,就不去別人家受罪了。」
梁阿妹看到這一幕鼻子一酸眼淚都差點流下來了。
紅英說得對,那個張佳欣真的是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張佳欣。」
梁阿妹轉聲一喊,那個蹲在地上寫字的姑娘一下就擡起了頭。
看到騎著自行車的梁阿妹連忙跑了過來。
「是不是有我的信,是不是有我的錄取通知書,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考上,那些題我都會的,我肯定能考上……」
「完了,阿妹,又惹上她了,她犯病就是這樣子的,」同事有些緊張:「要不我們快跑吧,她不打人,她兩個哥哥卻是要揍人的。」
誰惹她妹妹誰就揍誰。
全天候的還有兩個侄兒看守她姑,所以這些年沒有走丟。
「啊……」
梁阿妹還沒回過神,就見一個小孩子飛快的跑回院子,一會兒工夫就跑出來兩個壯漢,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
「你們是誰?」
看到對面是兩個姑娘語氣還溫柔了一些。
「張大哥,是我,我是鄰村的小梅啊,以前和大妮一起上過學的。」
「你是她同學?」梁阿妹反問。
鄭小梅……你能不能別拆台啊,是同學,比她高一級的也算同學。
「噢,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兒?」
張家兄弟邊問在打量兩個年輕的姑娘,看著她們穿著得體騎著自行車心裡很是酸澀:自家妹妹要不是遇上中考失利的打擊說不定也像她們一樣過上好日子了。
「不是……」
「是的,有點事兒,我是想來確認一件事兒。」
梁阿妹覺得張家哥哥沒想象中的暴力,本來嘛,人與人都是相互尊重的,她們並沒有欺負張大妮,肯定就不用擔心有挨揍的風險。
「什麼事兒?」
「張大哥,我們可以進你們家門再說嗎?」
還要進家門?
不過想想自己家人多,兩個姑娘他們自然是不用怕了。
請進家門,梁阿妹看到了坐在屋裡的一個大爺。
「大伯您好。」
「好好好,閨女坐。」大爺看著眼前的兩個姑娘:「可是我們家大妮又惹禍了?」
閨女腦子使靈了,一怕她亂跑二怕她惹禍。
「大伯,沒有的事兒,我們就是來看看您和大妮。」梁阿妹連忙問:「大伯,大妮讀書的時候叫什麼名字?」
「張佳欣。」張大方道:「這名字還是上戶口的時候那個老師幫忙取的,說我大妮聰明,這名字是欣欣向榮,越來越好的意思。」
「大伯,您的名字叫張大方,是這三個字嗎?」
「是啊,怎麼了?」
「大伯,我可以再問一下嗎,大嬸的名字叫什麼?」
「你們是查戶口的哇?」張大哥皺眉上前:「你們問這個有什麼用?」
「大哥,是這樣的,我們想了解一下當年張佳欣考試的情況。」
「啥?」張大哥連忙阻止:「過去的事不談了,不準在我們家說這些。」
這就是全家人的傷疤。
老爹甚至有些後悔當年聽了知青的話,女娃娃上什麼學啊,能識幾個字能寫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到了一定的年紀嫁人生子,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知青說大妮聰明,一定要供她上學。
一家人都信了,大妮也確實聰明,年年考試都考第一名,而且還比第二名還要高出二三十分。
初三的時候老師們都說她一定會有出息的,肯定能考個中專。
考試回來的大妮也是高興得很,說那些題簡單,她都會,而且肯定都對。
考上中專端上鐵飯碗,十拿九穩的事兒。
可是,等分數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她想得太美了,隻考了個一百三十分,這成績打死她都不信。
老師也不信,老師讓她們去查分。
可是上哪兒去查呢?
好不容易打聽到去縣教育局查分,張大哥親自帶著妹妹去找縣教育局查,確確實實隻有一百三十分。
後來連老師都解釋可能是大妮有考試卷子忘記了寫名字,所以就沒有記錄上分。
大妮卻不承認,說她每一張卷子發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寫名字,她肯定都寫了的。
而且,她能記得所有的考題,也將答案寫給老師看了,老師也覺得沒問題。
饒是如此卻要面對著一百三十分的殘酷現實。
老師最後說實在不行讓她再復讀一年,說不過就能考上了。
回家後大妮幾天不和家人說一句話,天天站在大門口,一看到有自行車就跑上前去,然後又默默走開,都知道她心裡難過也不敢惹她。一個月後,還是大嫂發現小姑子變了,雖然也願意說話了,但是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她生生的把自己氣瘋了。
連再讀一年的機會她都不給自己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