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330章 剪不斷理還亂
傍晚。
崔府留飯了。
初次見面。
姜淼淼又如願的蹭了一頓飯。
因為她準備多了解了解這位崔伯伯。
對于了解這件事,就是全方位的。
外形,喜好,性情,甚至飲食口味都要了解一下的。
自然,吃飯也是一個點。
看看他能不能和阿娘吃到一塊去,要是飲食喜好南轅北轍,那性情多半差異也挺大的。
姜子宴垂着頭默默吃飯。
吃得很認真,幾乎就是一粒一粒的吃。
因為妹妹這個顯眼包,崔相居然留他們下來用膳了。
原本不該留下,拜訪問候一下,拿了東西就準備走的。
一個是不熟,一個就是崔相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留下來用膳的話,多少有些尴尬。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姜子宴想說點什麼,打破這過于安靜的氛圍,但一想到崔相說不定有食不言的規矩,便又作罷了。
吃的差不多了,一擡頭,就見妹妹盯着人崔相看。
而崔相居然在發呆。
難怪會這麼安靜了。
姜淼淼邊把飯往嘴裡送,邊偷瞄崔相。
聽阿娘說過崔家的情況。
崔家有三兄弟。
老三崔陵是太子太傅,但如今也就是教教皇子皇孫們念書,實際上皇帝沒給他什麼實權。
他自己也不喜争權奪利。
再加上崔家已有兩個位高權重的哥哥。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
足夠了。
崔陵雖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他内心對入仕為官實際上也沒什麼執念。
就是皇帝非要給指這麼個官職。
他隻得勉為其難接受了。
皇室子弟們不好教,輕不得重不得,他也不勉強,就一起擺爛。
沒有成名師,反倒是與皇子公主們打成一片。
皇帝要是知道,估摸會尋思着将他換掉。
老二崔茂是戶部尚書,主管大梁的錢和糧,是個頂頂重要的崗位。
不論是企業還是一個國家,能主管一方财資的,都是上邊信任的人。
但凡事都有兩面性。
位高權重,深得皇帝器重。
也意味着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皇帝特别關注,甚至放大。
所以崔家人行事,都十分的謹小慎微。
除了老二老三,三兄弟中最受器重的還是老大崔琰。
可以說,為皇帝殚精竭力死而後已也不為過了。
明明位高權重,但這把年紀了卻連婚姻大事都沒能解決。
和穆雲戟有得一拼。
雖然想攀附的人都能排幾條街了,但崔相卻無動于衷。
崔相夫人位置一直空懸。
越是位高權重,說親的人越多,越是難以抉擇。
門第高了,有強強聯姻的嫌疑,皇上會忌憚。
門第低了,世人又覺得門不當戶不對。
就連皇帝想給他指婚都是想了又想。
當然,皇帝實際上是巴不得崔相不婚,無牽無挂,好全心全意的為他效力。
這就像是上班的牛馬們。
老闆巴不得将你這個人買斷。
姜淼淼覺得這位不近女色的工作狂,生活應該是挺寡淡的。
結果就真的挺寡淡,宅子的裝飾布置,秉承着崔家一貫的風格,樸素大方。
幾乎看不到特别奢華的擺件裝飾。
雖不奢華倒是挺雅緻,符合他文人雅士的風格。
隻是裝飾樸素就罷了,飯菜竟然也挺寡淡的。
葷素搭配,都是應季的蔬菜和肉食蒸煮。
就是少鹽少油,吃着有些沒滋沒味的。
“淼淼,這是後廚專門為你準備的飯食,喜歡就多吃一些。”崔琰說着就開始給小姑娘夾菜。
他看出來了,小家夥是個重口的,這些菜肴應該不太合她胃口。
但小孩子吃多了那些不好。
所以也沒準備換菜。
瞧着小姑娘即便不喜歡面前的菜肴,也還是乖巧的吃了,沒有浪費。
這個習慣很好。
說明她家人教的好。
莫名的,倒是越瞧越喜歡了,很乖巧伶俐的小姑娘。
難怪母親給他的信裡,把這孩子誇得天花亂墜的。
特别是近日,母親的信一封接一封。
都在說兩件事,催婚和催生。
還指名了,讓他給生個小孫女,要像小淼淼這樣的。
言辭間全是對小姑娘的喜愛,恨不得将小姑娘變成她孫女。
知母莫若子,他豈會不知道母親的想法。
崔琰一度覺得他娘瘋魔了。
他說過此生不娶的。
倒也不是他真的不想娶,而是不敢娶,怕害了别人。
多年前的那個春日。
他與友人相約外出踏青遊湖。
偶遇一小公子被人當街調戲。
友人同他說的時候,他還以為友人眼花了。
隻聽說過惡霸調戲良家婦女,頭一次聽說調戲郎君的。
出去一看,傻眼了。
還真的就是一個俊俏小郎君被惡霸調戲了。
大概是因為小郎君模樣生的太俊,讓人雌雄難辨,這才被惡霸瞧上了。
他自然是見不得有人被欺負的,就上前打抱不平了。
結果,那惡霸似乎就好這口,連他也調戲上了。
最後的最後,從四面八方湧出好些黑衣人,将那惡霸及走狗打得屁滾尿流。
自那以後,小公子就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纏上他了。
隻要一出門遊玩,就準能遇見他。
她說她姓俞名青。
俞青還特别會玩,吃喝玩樂、勾欄聽曲、鬥雞走狗,沒一樣是她不會的。
典型的纨绔子弟。
估摸就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世家子,問她是哪家的,也不說。
他最見不得這些遊手好閑的家夥。
既然喜歡纏着他,那他就得好好規勸規勸小兄弟。
沒想到小兄弟還挺聽勸,倒是不出去野了,就是纏着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
一晃眼,他們也相識了許多年。
成了知己好友,相伴出遊把酒言歡也是常有的事。
眼看他也到了成婚生子的年紀,家裡給他說了門親事,卻莫名其妙的被俞青這家夥給攪黃了。
那一日。
出門踏青,恰逢大雨。
兩人大吵了一架。
俞青一怒之下,駕馬就往山中奔去,這一次,她居然什麼侍從都沒帶。
相識一場,崔琰怎能放心得下。
然後兩人就迷路了,在山中困了一天一夜。
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俞青是個女子。
相識多年,他居然沒發現這家夥是個女子,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得了龍陽之癖。
好,是女子就好。
這大梁,除了皇室中人,不管她是平民或是哪家的庶女,他都願娶。
他都準備好了要去提親,八擡大轎迎娶她入門。
這女人告訴他。
她是玉青,不是俞青,是大梁的嫡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嫡長女。
那一刻,他就覺得命運一定是在捉弄他。
就很難将這個女扮男裝,在宮外遊手好閑的纨绔,跟那個體弱多病,深居簡出的金枝玉葉聯系在一起。
這女人居然騙了他那麼多年。
他怨玉清騙了他,也恨自己眼拙,不辨雌雄。
他需要時間好好锊一锊。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懷疑玉清公主是故意接近他的,為的就是讓父親與皇後一族結盟。
那時的父親還未辭官歸隐,能稱得上是文官之首,有了崔氏的支持。
太子的儲君之位便也能穩如泰山。
可父親不願涉黨争,隻願做個純臣。
他需要時間來考慮。
他也就把自己的懷疑坦然說了,隻想得一句真話。
豈料這位心高氣傲的公主氣性是真的大,一轉頭就把自己給嫁了。
半點遲疑都沒有。
玉清公主成親後,他也曾頹廢渾渾噩噩了好些時日。
再次相遇時,那女人已挺着大肚,與曹驸馬恩愛甜蜜。
那模樣,讓他瞬間清醒。
讓他覺得是自己錯付了,被公主給玩弄了。
玉清是尊貴的嫡長公主,而他終将會成為權臣,這一點,打從一開始,玉清就是知道的。
他們二人終究不會有什麼結果。
即便皇上心無芥蒂的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必也得讓他放下心中抱負,放下長久以來的所追求,隻做玉清公主的驸馬,做一個富貴閑人。
他扪心自問,即便給他再多一些時間考慮,他還是做不了一個富貴閑人。
所以他猶豫彷徨。
再次見到成婚後的玉清,他也就釋懷了。
他應了父母的要求相看人家,是父親學生的女兒,盧家姑娘。
盧七姑娘出身書香門第,溫婉賢淑,是标準的大家閨秀高門貴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沒什麼意見。
于他而言,女子端莊娴淑,持家有方,孝順公婆,就足矣。
他的夫人,不求相濡以沫,隻求相敬如賓即可。
于是他答應爹娘上門求娶盧七姑娘。
原本兩家婚事已定,都已經過了三書,甚至都下聘了。
好巧不巧的。
偏讓他撞見了盧七姑娘與一男子私會,二人正淚眼婆娑的道别。
問了才知那姑娘已有意中人,答應崔家的婚事并非她所願。
他一聽,也沒有拆散人家強娶的道理。
他是結親又不是結仇。
也不是非盧七姑娘不娶的。
便想着退了這門親事。
可為了退親這事,盧七姑娘的秘密被家裡人給發現了。
因她差點毀了盧家的名聲,盧父将她送回了青州老家。
最後不知是遠嫁還是成全了那二人,他也不便過問。
可盧家還是不同意退婚,準備讓盧九姑娘頂替她姐姐嫁入崔家。
崔琰想了想,盧家和崔家的婚事已是滿城皆知,若退婚,少不得有損人盧家女兒名聲。
好端端又平添了些是非。
所以他答應了。
娶誰不是娶,隻要人姑娘品行端方,日後不辱沒崔家門楣,他是沒所謂的。
可好巧不巧的,這盧九姑娘竟然與他三弟對上眼了。
兩人求到他跟前來。
他還能說什麼,隻好成人之美。
盧九姑娘就這樣變成了他的三弟妹。
他不信天下竟有這等巧的事。
一查,果然是玉清那瘋女人的手筆。
因為玉清,那盧七姑娘被送回了老家,事後怕也是草草嫁了人。
又是玉清,假借他的名義,給盧九姑娘和三弟送信。
活生生将兩人給湊成了一對。
後邊他也相看過别家的姑娘,結果又是被瘋女人給攪黃了。
他都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這瘋女人自己成婚了,卻想讓他打一輩子光棍。
公主就是公主,霸道任性,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他也不能拿這女人怎麼樣。
“崔伯伯,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姜淼淼對着正遊神的崔琰喊了一聲。
便又開始打量着他。
相貌一流,和姜雲澤不相上下了。
她先前還以為崔伯伯容貌醜陋,這才娶不到妻的。
現在一看,絕對不是相貌的問題。
有可能是性格的問題。
這伯伯不愛笑,可他不笑的時候就闆着一張臉。
讓人完全分不清,他本來的面相就是如此,還是真的就是垮着臉。
總之就是不苟言笑,好像别人欠他錢似的。
就像現在,吃個飯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也不知是在想事,還是他也覺得今日的飯食不好吃。
崔琰一擡眸,正對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晃神了。
小姑娘居然生了雙和玉清一樣的眼睛,就連打量他的眼神都那麼像。
眼花了。
一定是他眼花了。
下意識就要給小家夥夾菜。
然後才發現,盤子幾乎空了。
“崔伯伯,你平日辛勞,要多吃些。”姜淼淼跪趴在凳子上,一個勁的往崔琰和二哥碗裡夾菜。
瞧這樣子,崔伯伯也是個節儉的人,定不喜歡浪費。
姜子宴一看妹妹嘴角翹起的弧度,就知道妹妹在打什麼鬼主意。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就有些想笑。
崔琰看着自己堆的像小山似的碗,眉頭直抽抽。
這孩子的性情,竟然跟玉清有些像。
但一看到淼淼身旁伺候的嬷嬷,他心中便了然了。
他擡眸問姜子宴,“你們與公主府關系如何?”
“挺好的,玉清公主很喜歡妹妹,經常接她府中玩。”姜子宴以為崔相就是在沒話找話,緩解尴尬來的。
所以就沒多想。
然後就又聽他說道:“玉清公主身子孱弱,身患舊疾,若無事,這公主府還是少去的好。”
“公主姑姑生病了?”姜淼淼一臉詫異。
她怎麼沒發現玉清公主病了?
姜子宴:……
這崔相與玉清公主,怎麼怪怪的。
豐嬷嬷:這崔相怎麼還咒人?
她家公主好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