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問陳果兒知不知道什麼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陳果兒當然知道，隻是趙九突然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轉過頭看趙九，卻隻看到他微微頜首。
陳果兒突然之間如醍醐灌頂，若有所思，喃喃的道：「我明白了。」
陳蓮兒難道不知道黃春生不是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嗎？
不，她當然知道，卻依舊情根深種。
要說這世上什麼最沒有道理可講，那就是感情，不會因為對方是好人就能生出愛情，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壞人就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否則這世上也就沒有那麼多癡男怨女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陳果兒似有感而發，雖然她不認同陳蓮兒對黃春生的感情，但是卻可以理解。
趙九劍眉微挑，身前小人兒的一番話說到了他的心裡，也難得他們如此心意相通。
靜謐的林中劃過一聲鳥啼，趙九擡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入目所及虯枝舒展，幾縷嫩芽點綴著枝頭，兩隻鳥兒引頸交疊，隻在枝頭駐足片刻就競相飛走。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趙九的手鬆開馬韁繩，握住陳果兒的手，卻在即將握住的瞬間，陳果兒扭過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謝謝九爺。」陳果兒的眼裡滿是喜悅，連續困擾了她很多天的問題終於迎刃而解。
既然陳蓮兒喜歡黃春生，那就喜歡好了，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有一個美麗的結局，至少有一段難忘的過程，也算不虛度這一生了。
至少比起這個時代無數女子直到新婚夜揭開蓋頭，才知道丈夫的模樣，從此無論嫁了個嘴歪眼斜，或者酒囊飯袋，卻還要相敬如賓不相睹的夫妻，連愛情的滋味都沒嘗過來講。
陳蓮兒算是幸福的。
至少她覺得幸福，這就夠了。
至於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沒有人能幹涉別人的一生，陳果兒也不例外，她不能用她的好惡去要求陳蓮兒。
至於陳蓮兒，她並不是小孩子，相信她會做出取捨的。
趙九劍眉微蹙，擡起的手又握回了馬韁繩，小丫頭這反應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該含羞帶怯的嗎？
怎麼……
然而當對上陳果兒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趙九的心頭又有些發堵。
過了年她才十三歲，還是太小了，每當對上她這張小臉的時候，趙九都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偏這樣小的一個孩子，卻總能出人意料，做出連大人都做不到的事，很多難題到了她手裡都迎刃而解。
似乎就沒有能難住她的事。
也所以趙九的心裡總是不由自主的拿陳果兒當成大人。
可偏偏她又是個孩子。
「為何言謝？」趙九最終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感覺他和陳果兒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沒啥。」解開了心結的陳果兒前所未有的輕鬆，「不是說去打獵嗎，快呀。」
說著還躍躍欲試去抓韁繩。
這不是陳果兒第一次騎馬，然而前幾次的經歷都不太好，今天完全不同。
初春本就是適合踏青的季節，眼前青山綠樹，鳥聲猿啼，豈不快哉？
尤其連日來陳果兒時刻擔心不知道孫亭長下一步還要怎麼對付他們，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再加上鋪子裡的事，以及農場和蓋房子的事。
陳果兒也想放鬆放鬆。
最關鍵的是趙九來了。
那就代表著戶籍的問題也解決了，陳果兒怎樣不開心？
趙九見懷中小人兒振奮的小臉，雙腳一夾馬腹，韁繩微提，頃刻間竄進密林中。
春天是萬物復甦的季節，草地上冒出嫩嫩的綠草，一派的欣欣向榮。
趙九和陳果兒兩人一騎穿梭在密林中，不時能看到路過的野獸。
「兔子。」陳果兒指著不遠處一團毛茸茸的小兔子，開心的大叫。
饒是謝家窩鋪就住在山腳下，陳果兒他們以前在土地廟崩爆米花的時候也沒少上山，看到野兔還是第一次。
這種東西前世的時候她隻在動物園裡見過。
趙九薄唇微勾，隨即從馬背上拿下弓箭，在箭囊裡抽出一支鵰翎箭搭在弦上。
餘光看到身前小人兒興奮的發紅的小臉，順勢牽過陳果兒的手，「一起來。」
陳果兒的胳膊不夠長，也拉不動弓弦，趙九就握住她的手抓住弓身，另一隻手撐開弓弦。
一觸即發之際，陳果兒突然喊停。
「那隻小兔子好可憐，別殺它了。」陳果兒扭過頭，對上頭頂上方趙九的下頜，「它還是個兔寶寶吶。」
趙九啞然失笑，女孩子都心軟，看到可愛的小動物不捨得下手。
這麼一耽擱，小兔子早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兩人一騎繼續往前走，片刻後又看到兩匹狼，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
陳果兒頭皮發炸，下意識往趙九的懷裡縮了縮，小聲道：「咱們不會那麼倒黴，碰上狼群了吧？」
狼是群居動物，很少有單獨行動的時候，一般都是一大群在一起。
俗話說好虎還怕群狼吶，更何況他們隻有兩個人？
趙九早在陳果兒發現兩匹狼之前，就掃視了一圈四周，「無妨，隻有這兩匹，應該是落單的。」
狼雖然是群居動物，但是他們的族群意識很強，就好像人類一樣，也分種族。不是一個族群的狼，是不會被狼群接受的。
這時候兩匹狼也早就發現了陳果兒他們，立即一前一後，前腿繃緊，後腿微弓，隨時準備撲上來咬斷兩人的脖子。
趙九再次彎弓搭箭，這次沒有拉上陳果兒一起，狼是兇猛的野獸，拉著陳果兒一起射箭有可能會失了準頭。
箭在弦上，趙九拉滿了弓弦，蓄勢待發。
陳果兒再次叫停，「前面那匹公狼受傷了，咱們還是別傷害它們了。」
趙九順著陳果兒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前面的公狼後腿上有一大片血跡，行動也有些不便的樣子。
隻是前面的小兔子倒還可以理解，眼下是兇猛的狼，陳果兒竟然也能愛心泛濫？
「你可知狼生性兇猛，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和牲畜因它們而死？」趙九餘光瞥向陳果兒，雙手依舊保持著拉弓的姿勢，並沒有打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