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水打來,陳果兒去洗澡,趙九則是去了書房繼續處理公文。
溫熱的水浸潤過肌膚,上面還飄動著幾片花瓣,隨著陳果兒的動作,水面上出現了一圈圈波紋。
她一邊無意識的撥弄著,一邊想著趙九的事。
他就這麼出來了,這等於是把那個胡巡按撂在軍營裡,這樣好像不太好。
胡巡按肯定不高興,說不定會藉機生事,雖然他本來目的也不純。
隻是這個關鍵的時刻,趙九不是更應該掩蓋鋒芒嗎?
陳果兒又想起孔甲子的話,功高震主,必定是禍端的開始。
趙家勢大,朝廷肯定不能不防著他們。
如果這個時候趙九再跟胡巡按對著幹,短期來講是好的,但是從長遠來看,可就不見得了。
不知道趙九是怎麼打算的?
孔甲子能看出來的問題,他不見得就看不出來吧?
陳果兒一邊百無聊賴,又有些心煩的撥弄著水面,一邊想著心事。
等到她沐浴完了,穿戴好從屏風後出來,聽到書房那邊傳來說話聲。
「九爺,軍中將士們私下裡都很不滿,仗是咱們的將士血灑戰場打下來的。」
「九爺,憑啥讓那個酸腐的傢夥來議和?他算個什麼東西?」
「咱們的將士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他在哪?」
陳果兒並沒有去書房那邊,這幾個聲音聽著有點耳熟,應該是趙九麾下的將士。
從這幾句話中,陳果兒也聽出來這些將領們都對朝廷突然派人來議和很不滿,趙九這是兩面受夾闆氣。
朝廷那邊得答對好,也不能寒了軍中將士們的心。
陳果兒隻聽了幾句,就轉過身,她也不知道趙九打算怎麼辦。
不過他應該有辦法的吧?
轉過頭就看到一旁掛著的趙九的外衫,陳果兒想起她答應送給趙九的那件禮物,找出一根繩子來來回回的量尺寸。
隻是這是外衫,尺寸應該比較大吧?
陳果兒量了半晌,有些撓頭。
「在做什麼?」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陳果兒一跳。
轉過身就看到趙九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正一臉饒富興味的看著她。
葳蕤的燈光映照在他偉岸的身上,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他的臉背對著光,陳果兒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隱約間能感覺到他在笑。
好似抓到了小偷那般。
「沒,沒啥。」陳果兒將手中的繩子藏在身後,顧左右言他的道:「剛才我看到有不少將領來了,他們吶,都走啦?」
說著還故意往外面看一眼。
趙九看著陳果兒鬼鬼祟祟的樣子,薄唇微勾,她沐浴完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剛才他正和幾個將領們在書房談話,看到陳果兒偷偷摸摸的往裡看。
等到將領們離開之後,趙九回到卧房,見她正拿著一根繩子笨拙的給他的外衫量尺寸。
趙九心中明了,陳果兒前幾天說要親手送他一件禮物,想必是衣服。
衣服自然是給誰做的才能誰穿,這自然是為了他而送他的。
趙九心情大好。
小丫頭既然想給他一個驚喜,他也不打算戳破,他喜歡她的這點神秘。
隻是……
上面掛著的是外衫,並非他貼身的尺寸,難道小丫頭要做件外衫給他?
窗外月朗星稀,蟬鳴唧唧,牆角的牽牛花順著藤蔓爬到了牆頭上,隨著夜晚的微風左右搖擺。
屋子裡,趙九正拿著一本公文對燈觀看,跳動的火苗在他俊美的側臉上鍍上了一層金光,讓冷硬的線條柔和了許多。
餘光瞥見陳果兒一會跑進,一會跑出的,不時的還發出咚咚的聲音,似乎在敲打著什麼。
小丫頭到底在做什麼?
再看向一旁的桌子上,擺著一個木架子,一個底座上支撐著一根木棍,上面還有一個平放著的木棍,兩端掛著兩隻茶杯。
趙九越發的疑惑,將公文放下,來到桌子旁邊,見陳果兒正往兩個茶杯裡放瓜子。
「這是何物?」趙九指著陳果兒擺弄著的東西,看上去有些像稱,又不太像。
陳果兒一邊又抓起一把瓜子,在挑上去的那個茶杯裡一點點的放,直到兩個茶杯平行。
「這個吶,叫天平。」陳果兒道。
趙九劍眉微挑,眸底疑惑更甚,「何為天平?寓意上蒼公平?」
這簡直是笑話,天道不公,這世上從未有過公平二字。
陳果兒笑道:「上蒼當然是公平的,老天爺在給了你一樣東西的時候,必定會拿走另一樣。不過這個吶,這個天平不是那個意思。」
見趙九依舊疑惑的眼神,陳果兒指著兩邊道:「這兩邊放了同樣重的東西,這個就能保持平衡啦。」
說著還別有深意的看著趙九。
而後又抓起一把瓜子,一股腦的放到一側的茶杯裡,頓時茶杯一下子傾斜下去,咚的一聲落在桌面上。
趙九則是看著天平,若有所思。
身後再次響起腳步聲,轉頭就看到陳果兒抱著一床被子來到書房,撲在一旁的軟榻上,儼然晚上要在這裡睡的架勢。
「這是作何?」趙九疑惑道。
她放著卧房不睡,卻跑來書房,這丫頭想做什麼?
「我晚上在這裡睡啊。」陳果兒說著已經鋪好了被子,脫了鞋鑽進去,和衣而卧。
見趙九劍眉微蹙,陳果兒道:「這裡床太小,九爺睡著不舒服,還是睡那邊吧。」
那邊是指卧房。
上次在齊家店駐地的時候,趙九整晚都沒回去卧房睡,他肯定是在書房裡睡的。
這裡的房間格局跟齊家店那邊差不多,甚至連這個軟榻都一樣大,趙九身長腿長的,睡在這上面伸展不開。
她個子小,睡上面正好。
趙九一怔之下,明白了陳果兒的意思,小丫頭這是以為他上次睡在了書房。
其實那晚趙九是抱著她在卧房睡的,隻是他過去的時候,陳果兒已經睡著了,等到她醒來之前,他又已經起來了。
故而她並不知道。
小丫頭這是在擔心他睡不好,有了這個認知,趙九心中微暖。
信步來到軟榻旁坐下,擡手將陳果兒頰邊兩縷淘氣的髮絲撥到耳後,「這天平是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