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做壽，全家人自然都要到齊。
陳志孝、戚氏、二郎、四郎、五郎在作坊幹了半天活就回來了。
陳果兒中午回來的時候，也特意給三郎放了半天假，讓他跟著自己個一塊回來。
到了老宅的時候，眾人先進屋，按照由長及幼，先男後女的順序挨個拜壽。
陳老爺子和秦氏端坐在炕頭，本應該由長子陳志忠帶頭，隻是他和六郎還在趙九的軍營沒回來，就由陳志孝打頭。
屋子太小，裝不下太多人，就分批進來磕頭。
首先是陳志孝、陳志節、陳志義。
「祝爹娘福壽綿長，壽比南山。」幾個人齊聲道，磕過了頭之後，就站到一旁。
接下來是陳穎怡、二郎、三郎、四郎、五郎、七郎、八郎。
「祝爺奶福壽安康，壽如松柏。」
再然後是盧氏、馮氏、戚氏、李氏、陳鳳芝。
最後是萬氏、喜鵲、陳桃兒、陳蓮兒、陳果兒。
眾人都磕過了頭之後，拜壽才算正式結束。
這時候天香樓的夥計也把飯菜都送來了，五六個夥計提著大食盒，將一樣一樣豐盛的菜肴擺上。
陳老爺子看著滿滿兩大桌子菜，有些心疼銀子，「花這錢幹啥，自己個在家裡做點得了。」
天香樓一桌上等席面就要五兩銀子，陳志義一下子要了兩桌，這些快趕上一年種地出的銀子了，莊戶人家做壽能有這個排場，十裡八村都沒有這麼一份。
陳老爺子雖然嘴裡是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這麼大手筆的做壽很是有面子。
「嗨，老四有的是銀子，爹做壽，他不花點心裡都不預作。」陳志節翹著二郎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酒菜，上去抓了一塊扣肉扔在嘴裡。
預作是土語，就是舒服的意思。
陳老爺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秦氏的眼刀子也飛過來，狠歹歹的道：「一天就知道塞，咋不噎死你。」
雖然男的這桌不時興分餐制，但是秦氏習慣了把持著吃食，見不慣陳志節這樣。
陳志節毫不在意，嘿嘿笑道：「噎死也比餓死強。」
秦氏氣了個倒仰。
陳老爺子擺了擺手，「行啦，今天就消停一天吧。」
一年就做這麼一回壽，又是六十大壽，陳老爺子實在不想聽吵吵。
秦氏也明白陳老爺子的意思，勉強把火氣壓了又壓，瞪了陳志節一眼不再說話了。
飯菜都擺上了桌，天香樓的夥計說了天黑前再來取碗盤，就回去了。
眾人都上桌吃飯。
依舊是男的一桌，女眷們一桌。
陳老爺子看著滿桌子的酒席，嘆了口氣，「這要是老大也在家，才算一家子團圓了吶。」
氣氛有片刻間的沉默。
「大哥這不是沒事嗎，估摸著等那邊完事就該回來了。」陳志義道。
陳志忠是軍醫，平時還好說，打仗的時候是萬萬離不開軍醫的，這一點陳果兒回來的時候都說了。
陳老爺子點點頭，好歹人沒事，官司也完結了，一想到很快就能見面，陳老爺子懸著十幾年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對，今兒爹大壽，大哥也快回來了，咱家也算是雙喜臨門了。」陳志節舉起酒杯，「這得走一個。」
陳老爺子也露出了笑容，舉起酒杯，「走一個。」
戚氏咯咯一笑，「哪是雙喜臨門，要俺說是三喜臨門。」
眾人都看向她。
戚氏瞥了眼陳蓮兒，「誰不知道蓮兒和裡正家的春生要定親了，這還不算是喜事？」
戚氏平時在陳果兒家的作坊幹活，消息最是靈通，有幾次裡正媳婦帶著黃春生去她也看著了，背地裡早就聽說了兩家有意結親，不過是還沒走過場罷了。
陳蓮兒頓時滿臉通紅，低下了頭。
一邊萬氏和喜鵲都驚喜的看著陳蓮兒，紛紛問是不是真的。
李氏隻是笑了笑，說八字還沒一撇吶。
「啥沒一撇的，那天裡正媳婦跟你說話俺都聽著了。」戚氏笑嘻嘻的，「要俺說這事還是早點定下來，春生頭兩年就考中了秀才，聽說今年八月就要考進士了，這要是考中了可不是大喜事？咱蓮兒趕明也是官太太了。」
陳蓮兒的臉更紅了，幾乎要鑽到桌子底下了。
萬氏和喜鵲都跟著恭喜，盧氏也笑著說了兩句道喜的話，氣氛還算熱鬧。
馮氏撇了撇嘴，掃了眼陳蓮兒，神色間不太高興。
陳桃兒比陳蓮兒還大三歲吶，過了年都十八了，早就到了說親的歲數。前些日子她一直想找媒婆給陳桃兒說親，可秦氏就是不拿銀子。
馮氏一肚子氣卻隻能憋在心裡，明明陳志孝每個月都不少賺，憑啥不給銀子？
眼下陳蓮兒倒是上趕著有人說親，對方又是裡正家的兒子，馮氏的心裡酸溜溜的。
秦氏的臉色更差，她跟馮氏的心思差不多。
陳鳳芝過了年也十七了，該到了說親的年紀，從頭兩年她就開始找媒婆到處給說親。可不是差點這就是差點那，挑挑揀揀的到現在也沒說成。
秦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啪！」的一聲，秦氏把筷子摔到了桌上。
眾女眷們嚇了一跳，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秦氏狠狠的瞪了眼陳蓮兒，又瞪了眼李氏，「都吃飽了撐著了？塞還堵不住你們那窟窿？說親，真能嫁過去才算，別半道又整出啥磕磣事來，叫俺們都跟著丟人。」
這話不光是罵陳蓮兒，連陳果兒也罵進去了，這是指當初傳出陳果兒跟李二狗有私情的事。
李氏的臉頓時煞白，秦氏這話等於揭開了她的傷口，陳果兒的事一直是李氏心中的痛，她這個當娘的沒能保護好閨女。
陳蓮兒的臉比李氏的還要白，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了，一抽一抽的。
「抽的啥，說你了咋地？」秦氏眼睛一立，越瞅陳蓮兒越來氣，兇狠的目光幾乎要撕碎了她，「有能耐就別幹那磕磣事。」
陳果兒實在忍不下去了，秦氏分明就是沖著她們來的。
「那也比沒人要強。」陳果兒盯著秦氏，餘光瞥向偷笑的陳鳳芝，「爛在家裡省心，也不怕丟磕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