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門口傳來重重的兩聲咳嗽，不同於秦氏的「生病」，這兩聲更像是提醒，陳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一雙渾濁的老眼此刻正嚴厲的盯著秦氏。
秦氏的眼神收縮了一下，臉上訕訕的，原本的咳嗽不止也頃刻間「好了」。
原本她的計劃挺好，自己個裝病，陳志義他們兩口子不是想要孝子孝媳的名聲嗎，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母病入膏肓捨不得那點粳米吧？
誰知道陳鳳芝一句話洩了底，對此秦氏也很無奈，尤其陳果兒那始終憋著笑的樣子，更是讓秦氏懊惱。
「爹。」陳志義扭頭看到陳老爺子，頓時鬆了一口氣。
陳老爺子還是比較講理的，有他在，陳志義的心無形中放鬆了很多。
「嗯。」陳老爺子擺了擺手，「天不早了，你們也累了一大天了，都回去歇著吧。」
「那爺，我們就回去了。」陳果兒站起來，拉住如蒙大赦的陳志義從山房出來。
「挺大歲數你也不嫌乎磕磣，孩子賺倆銀子那麼容易？不能幫忙就得了，你還扯後腿……」
「啥就扯後腿了，俺病了還不能吃他點粳米了？你有能耐也買回來點，天天苞米茬子、黍米飯的，還不是你沒能耐……」
身後傳來陳老爺子和秦氏的吵聲，陳志義遲疑的停住腳步，年邁的父母因為他而爭吵，陳志義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爹，你今天不是說找裡正嗎，打聽的怎麼樣了？」陳果兒扯了扯陳志義的衣襟，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啊，去了，回屋說去。」陳志義的心思一下子被拉回來，暫時忘記了其他的，和陳果兒回了西廂房。
李氏他們正等著，見陳志義和陳果兒回來了，陳蓮兒去打了洗腳水端進來，李氏就問房場的事打聽的咋樣了。
陳志義接過木盆一邊燙腳一邊說道：「打聽了，裡正說有兩處房場，俺也去瞅了，都還成……」
兩處房場一處在村口，一處在村裡。
村口的那處隻是一片空地，村裡的那處是之前有人住，後來全家搬走了，那處院子也就空下來了。
「村口的那處給三十兩銀子就成，村裡的四十五兩銀子。」陳志義拿過抹布擦乾淨腳上的水珠。
「俺瞅著村裡那處還成。現成的房子，有點舊，修一下住人都成，就是院子小了點，比咱家小了一半。」陳志義就看向李氏幾個。
家裡的事情都是大家討論之後才做決定，他一個人也不能就說了算。
「院子小咱那些東西還有人也轉不開啊。」李氏也猶豫不定。
村口那地方大，可沒院子沒房子，想過去就得自己個現蓋房。他們現在是賺了點銀子，可蓋房子是大事，花銷也大，李氏有點擔心。
「咱那崩鍋動靜大，就算套上了棉被也挺嚇人的，萬一把誰嚇著了咋整，還不如上村口。」七郎也不贊成。
「院子小咱來年就沒法種菜了，也沒地方搭雞窩和豬圈。」陳蓮兒也搖頭。
「村口沒房子不要緊，咱們可以先搭個窩棚，房子的事一邊做爆米花一邊蓋就行。」陳果兒想了想，「暫時也用不著蓋太好的，隻要先蓋幾間就行。」
「村口那塊地大，咱不如把靠進河溝那塊地也買來，以後哥娶媳婦還能在旁邊蓋房子。」陳果兒道。
提到給七郎蓋房子，徹底打消了陳志義所有的疑慮。
陳家在莊戶人家裡院子算大的，房子也多，可人也多，老兩口加上四個房頭已經住滿了院子。
現在隻有長房的陳穎怡娶了媳婦，他在鎮上念私塾，媳婦也在鎮上照顧他和孩子。可二郎、三郎他們也眼瞅著到了說媳婦的歲數，也得蓋房子。
下面還有四郎、五郎、六郎，等到七郎的時候就真的一點地方都沒有了。
「成，那就村口那吧，其實俺也就是瞅著村裡那家有房子，能省點事。」陳志義也點頭。
一家人又開始商量蓋房子的事，雖然隻是簡易房，但這畢竟是全家人第一次蓋房子，心裡難免激動。
蓋房子在莊戶人家眼裡是大事，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蓋過房子，得好好籌劃籌劃。
「石頭房子結實，就是石料太貴。青磚便宜點，反正也不住人，就蓋青磚的吧，再整點木料。謝春秀她爹就會木匠活，明天俺找他來給幫兩個工，再求幾個工估摸著幾天就能壓起來。」陳志義掐著手指頭計算著。
莊戶人家蓋房子很少有僱工的，一般都是求工，蓋房子的人家隻要管飯就行。
「那我和哥明天就去鎮上瞅瞅青磚多少錢，順便拉回來點。」陳果兒看向七郎。
「先搭出兩個竈台來，後天咱就能熬糖汁了。」李氏也道。
雖然今天陳老爺子在家，可秦氏和陳鳳芝不時的冒出一兩句話來，陳桃兒和陳杏兒也不時在旁邊湊火，弄的羅老五媳婦幾個都挺尷尬的。
湊火是土語，一般的時候指燒火，這裡指攛掇、拱火的意思。
陳蓮兒重重點頭，「今天俺瞅著謝春秀都要哭了，羅五嬸和旺根嬸子臉色也不好。」
有陳老爺子在，秦氏說話不會太過火，但她也不攔著陳鳳芝她們。陳鳳芝一個沒嫁人的姑娘說不出太過分的話，最多就是甩個臉子什麼的。
羅老五媳婦和旺根媳婦是嫁過人的，不太在意這些，有時候還能反駁兩句。謝春秀還是個姑娘，聽一兩句閑話就受不了了，要不是陳家給的工錢多，她今天就不幹了。
一家人商量的差不多了就睡下了。
窗外明月高懸，夜闌如水，除了偶爾的蟲鳴之外沒有其他的雜音。
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好像木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
陳果兒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驚醒了過來，正在疑惑間突然聽到嘩啦的潑水聲，聲音正是從窗根底下發出來的。
「誰？」陳果兒突然大喊出聲，連衣服也顧不上披就下了炕，推開門正看到一個黑影從外面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