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趙九留在了別院。
吃過晚飯之後，陳果兒坐在桌邊記賬，趙九則是拿著一本書在看。
暈黃的燭火在陳果兒的小臉上蒙上了一層金光，也照進了趙九心裡一層暖意。
看著陳果兒晶瑩剔透的肌膚吹彈可破，秀氣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微皺，圓嘟嘟的小嘴不時的輕抿，像個小精靈。
趙九的心裡從未有過的熨帖。
白天繁忙的公務讓他時刻緊繃著一根銜，也唯有此刻，才感覺到放鬆。
而這一切，都源於身邊的小人兒。
陳果兒則是看著眼前的賬本直犯愁。
撇去大鋪子和幾個小鋪子修葺的費用，以及人工費等等，陳果兒手中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
農場那邊還沒有建完，而大鋪子那裡還要加蓋三層，尤其京城不光人工費比遼南府高出近一倍，材料費也高的嚇人。
再不加緊資金回籠，鋪子的修葺將被擱淺。
這可要不得。
「唉……」陳果兒嘆了口氣。
銀子不夠用啊。
本來覺得千兩黃金不少了，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實在是微不足道。
當然如果隻開一個中檔的鋪子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陳果兒急於把買賣做大，這樣一來就需要前期投入進大量的銀子。
至於說讓李老三出去推銷，目前還沒有看到結果，陳果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萬一人們不吃這一套……
那可真的就頭大了。
趙九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陳果兒身後，俯首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不由得搖了搖頭。
而且陳果兒握筆的姿勢實在有待商榷。
「可是遇到了難題？」趙九身子微彎，下頜擱在陳果兒的肩頭，鼻息吹拂著她的頸側，弄的陳果兒癢癢的。
「別鬧，忙著吶。」陳果兒推開趙九的臉，越發覺得自己總是窩在這裡不行，她必須得親自去鋪子那邊查看一番。
趙九被推開，心頭微微不悅，再看向陳果兒面前的鬼畫符。
雖然整篇的錯字、白字，但依舊能看出她這是在記賬。
陳果兒習慣了用阿拉伯數字，這些趙九並不認識，但是依舊能從位數的由多及寡分辨出是銀子在減少。
而且陳果兒的鋪子還沒開張，目前是隻有出項沒有進項，自然銀子月花越少。
再聯合她臉上沮喪的表情，趙九就知道這丫頭大概沒銀子了。
「可是銀兩上有所短缺了？」趙九雖然是在問陳果兒，但語氣是肯定的。
陳果兒點點頭，不然她哪至於犯愁？
「不若……」趙九的話還沒等說完，唇上便被一隻小手撫上，陳果兒搖了搖頭。
「九爺，我想靠自己。」陳果兒很認真的道，見趙九神色不虞，補充了下，「等到我遇到過不去的坎，我會主動請九爺幫忙的，比如李老三的事。」
女性隻有經濟上的獨立，才能實現人格的獨立，否則她現在處處依靠趙九，到頭來還是依附於她。
這不是陳果兒要的。
她是要長成枝葉茂密的參天大樹，而不是讓自己變成依附於大樹的粗壯的藤蔓。
這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
李老三的事可以讓趙九幫忙，畢竟那涉及到了陳果兒無法觸及的力量，但是買賣上，陳果兒要求絕對的掌控權。
她不依附於任何人。
趙九嘆了口氣，把要送她銀子的話又收了回去，看著面前倔強的小臉，趙九既欣慰又有點空落落的。
陳果兒很獨立，任何事她都能處理的妥妥帖帖的，他很欣賞這一點。
相較於時下女子依附於丈夫，或者家庭而生，陳果兒更顯特立獨行，也更加彰顯出了她的超凡脫俗。
似一朵青蓮，出淤泥而不染。
但反之陳果兒越是獨立，就越是彰顯出趙九之於她並沒有太大的助益，這一點又讓趙九頗為挫敗。
甚至因為他，給陳果兒帶來無妄之災。
若不是因為他，陳果兒不會惹上趙三，更不會惹上鎮北王，也就不會有臨山鎮命懸一線，更不會有伏虎嶺險些喪命這些事。
趙九猛的把陳果兒抱在懷中，顧不上雪白的不染一絲塵埃的錦袍，被她手中的筆墨弄髒，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確定她就在身邊，不會再離他而去。
「果兒，你可曾後悔？」後悔跟了他，趙九幾乎是顫著心尖問出的這句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甚至在話出口的瞬間，趙九就後悔了。
萬一陳果兒後悔了怎麼辦？
然而，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趙九幾乎是提著一口氣，靜待陳果兒的回答。
下一刻就感覺到了懷中小人的頭動了動，趙九清晰的感受到不是搖頭，而是點頭的動作。
趙九的心猛的一沉，彷彿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呼吸粗重，猛的收緊了手臂，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迸出來般，「後悔也晚了。」
她此生註定隻能是他的人。
陳果兒幾乎被勒斷了氣，用力掙紮撕扯著趙九，「咳咳，你快放開，要勒死我啦。」
趙九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微微鬆開了手臂，卻依舊將陳果兒控制在懷中，陰鷙的眸子緊盯著她。
陳果兒此刻滿臉黑線，不，是滿臉黑墨。
她手中還攥著沾了墨汁的筆，剛被趙九一把扯進懷中的時候，筆尖正壓在臉和他胸口之間。
陳果兒感覺到了臉上癢癢的，擡手一劃拉，頓時頰邊的一點墨汁迅速暈染開來，將她整張小臉都染的黢黑一片。
而陳果兒的手上也沾滿了墨汁。
陳果兒氣的不輕，「我後悔透了，腸子都悔青了，下次再發瘋之前，麻煩你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說罷，陳果兒報復性的把臉往趙九胸口沒沾上墨汁的地方用力蹭，還把兩隻黑乎乎的小手也胡亂的往他身上蹭。
眨眼間，趙九雪白的錦袍已經一片狼藉。
趙九也沒想到會這樣，趕緊吩咐人打水進來，給陳果兒洗臉。
自己也起身重新換上了乾淨的錦袍。
這裡本就是他的別院，在陳果兒搬進來之後，更是把他的衣服在準備了一些。
片刻後，兩人整頓好了，重新又坐在桌前。
陳果兒看了眼賬本上也劃了一道墨汁，沒好氣的瞪了趙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