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近把孟十三的回答遞至宮門，高遠自宮門取到消息，很快遞進孟仁平耳裡。

　　孟仁平喃喃道：「長安沒傷著，隻是累著了……此言何解？」

　　高遠哪裡曉得何解，隻能請示：「要不要讓高近再去問問大小姐？」

　　孟仁平橫了高遠一眼：「你以為夭夭閑得很啊。」

　　高遠縮了縮脖子，再不敢言。

　　瀚禧宮，自從誹硯的屍體被裝在麻袋裡丟進李珩宮外的私宅大門外的那一刻起，宮裡便透著一股子教人喘不過氣兒來的壓抑。

　　海滄低著腦袋，半彎著腰，半眼不敢擡，目光似是被釘在地面。

　　識墨眼眶透著紅光，立於另一側，與海滄成對角之勢，一左一右地靜候於李珩案桌兩側。

　　「……燒了。」李珩沉默片刻，終是道。

　　「諾。」識墨早料到會是這般結果，故而語氣無絲毫起伏。

　　李珩側過臉看向識墨：「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此放下，太過無情了？」

　　「殿下放下，自有殿下的道理。」識墨深知主是主僕是仆的道理。

　　此番較量，縱然尚未到最後，李珩亦知自個兒斤兩，他大抵是要輸了，就連想殺個孟良辰都殺不成，反是兩回被反殺。

　　早知如此，他便不該放過孟良辰那侍女，如何都要將其千刀萬剮了再說！

　　李珩開始細思，孟天官這個難纏的嫡長孫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進入他的視線的，思索了一會兒，便想到了崔瑜：「燈山坍塌之事，我原是針對崔七，後來倒是孟良辰跑了出來，擋在他前面……」

　　識墨順著問：「殿下是覺得，孟大小姐會摻和進來與殿下作對，盡因崔七公子之故？」

　　「便是與我所想不全對，大抵也是差不離。」李珩認定了孟十三會入他設下網羅崔瑜的局，必然乃是因著崔瑜拉著孟十三入的局。

　　如若不然，區區女娘，還是個病秧子，便是太子的表妹，亦不可能會在他計出不久之際，便迅速淌進來。

　　「那殿下……」

　　「都燒了。」

　　識墨驚詫：「都燒了？」

　　李珩冷笑：「他既是不想要了，那不如就讓我幫他燒了。還有，崔七近日在辦一個商會行商的大聚，聚首之地目前定的不就是碧虛莊園麼，正好，燒了一了百了。我倒要看看，他還如何舉辦！」

　　識墨應諾之後，很快退出大殿，帶著人一路奔往宮門出宮之際，他不斷思考著要如何燒掉一座蓋在水上的莊園。

　　與此同時，識墨一行人剛出宮門，暗守在宮門禦街外的白沙，很快讓手底下的東宮侍衛回東宮，上稟季寬。

　　待到季寬進到寢殿報與李壽知曉，已然過了子時。

　　李壽問：「用的是瀚禧宮的令牌？」

　　「是。」季寬得白沙派的東宮侍衛來稟，言道看得真真的，便是李珩宮裡所屬的令牌。

　　「如此也能出得去，看來父皇還是沒死心啊。」李壽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笑容裡無半分溫度，反是冰寒得教候在一旁的季寬壓了壓眉宇。

　　落鑰的宮門要開啟，於皇宮之內，唯今隻有兩個人有此權力。

　　一為宗帝，一為李壽。

　　宗帝本就是江山之主，禦令何時都好使，而李壽是東宮，則因宗帝給的一枚代表皇權的令牌，較之東宮的令牌，更為好使。

　　連中宮陸皇後都無此特權。

　　而李珩的人偏就能憑著區區瀚禧宮的令牌，便能大搖大擺地夜出宮門。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麼回事兒。

　　隨後李壽下令，季寬傳令，白沙親自帶著人追趕上識墨一行人。

　　幸而白沙讓人上稟之際，也同時讓另一名擅追蹤的東宮侍衛即刻跟上識墨等人，沿著東宮侍衛一路留下的記號，他帶著人很快追上直接奔往城門的識墨。

　　白沙微訝：「竟是要出城？」

　　他身邊的東宮侍衛問道：「還要跟麼？」

　　「自然是要跟的。」白沙毫不猶豫地答道，統領傳達太子殿下之意，但是讓他們跟著識墨跟到底的。

　　跟到底之後，不管識墨想幹什麼，總之他的任務，便是要跟識墨反著來。

　　簡言之，對著幹就對了！

　　識墨一心想要完成李珩交代的新任務，也是因著誹硯之死，與誹硯死前接連失敗的任務之故，他此番夜出，不管半道順不順利，是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任務的。

　　當然，殿下要他夜出火燒碧虛莊園，雖是此令來得突然，他準備的不足，但隻要有火種，不愁燒不起來，於是他也沒怎麼擔心會失敗。

　　到底此任務是太過簡單了。

　　因著此前殿下設計製造燈山坍塌事件的緣故，誹硯親去執行的，回宮後同他說了不少細節，故而連著他也知了不少關於碧虛莊園的人事物。

　　包括碧虛莊園的內部構造。

　　熟之於心的結果，就是在他順利出了城門，沿著官道直奔碧虛莊園的馬背上，他已然想好要從哪個地方先燒起。

　　此中他也考慮到了今晚的風乃是吹的東南向。

　　那麼順著火勢，任務很快就能完成。

　　識墨專心想著火燒碧虛莊園的各個細節，以及相應的策略，倒是沒怎麼注意馬後的情況。

　　白沙帶著人追蹤，也是經驗老道，雖是同為騎在馬背上，然也是一樣給馬蹄先綁了厚厚的細棉布，免去馬蹄聲篤篤篤的響聲。

　　如此於夜幕之下，自宮門到城門，再從城門到碧虛莊園，一前一後，兩批人馬勻速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以達到前面察覺不到後面的追蹤。

　　到碧虛莊園大門之外，識墨低低籲了聲，馬兒停下之後，他翻身下馬，往大門兩側觀察了一會兒，很快選定了一個進入莊園的一角。

　　而馬匹，盡數被拴在離莊園大門稍遠的樹叢之後。

　　白沙到了之後，也跟著將馬匹拴到稍遠的樹榦上，而後悄悄尾隨在識墨一行人後面，前後相距三十幾息，於同一角靜默無聲地翻過莊園的高牆。

　　話說兩頭，就在識墨拿出令牌給守城官差看過，確認無誤後得以放行，並奔出城門，白沙同樣的操作，跟著奔出城門之際，馬老於城門內離得最近的一側衚衕裡，堪堪看到此一前一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