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的腿疾，聽聞已得到洛陽神醫的醫治，也不知效果會是如何。」她道。

　　孟十三亦知此事兒：「效果如何乃是次要，主要是得看陛下的態度。」

　　董玲瓏問：「你是覺得陛下可能不太樂意……七皇子能重新站起來？」

　　她說得很小聲，但還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到底事關當今，她還是得小心隔牆有耳。

　　「忌憚的，可不止陛下。」孟十三想的要更深一些，聲音同樣壓低八度，「而且，陛下真正忌憚的也並非七皇子能否重新站起來，而是七皇子腿疾全愈之後，所帶來的一切麻煩。」

　　此中，包括其他皇子，以及東宮。

　　坐在同一桌，聲音壓得再低，馬疾也聽得一清二楚，孟十三此舉落在董玲瓏眼裡，不免又多想了，覺得馬疾和孟十三的關係，隻怕比她想象之中還要好。

　　至少，連談論當今與皇子這樣的話題，都無需避諱馬疾，那麼在孟十三心裡，馬疾是值得信任的。

　　既是摯友信任的人，而她又信任摯友，那她亦可試著信任摯友。

　　孟十三所言，董玲瓏大概都能懂：「你是指從前少了七皇子加入奪嫡，待七皇子的雙腿真能重新站起來，那不管陛下苟不苟同，七皇子本身願或不願，都將重新進入虎狼的眼簾？」

　　「當真到那時，淑妃與項府示弱的這些年，可就都白費了。」孟十三點評道。

　　聽著孟十三的一針見血，董玲瓏沉默了下來。

　　反倒是馬疾於此時問了孟十三一句：「大小姐是想讓七皇子重新站起來，還是不想？」

　　此言一出，即刻引得董玲瓏看向他。

　　他亦不懼，更無礙，一臉淡然地等著孟十三的回答。

　　「不重要。」孟十三亦是回得情緒毫無波瀾。

　　顯得董玲瓏方將的反應越發突兀：「為何不重要？當真因七皇子的加入而生出的枝節，此中必然也會與東宮掛鉤。」

　　與東宮掛鉤，那不就是與孟府掛鉤麼。

　　更何況，現今闔京誰人不知太子殿下十分青睞夭夭，於新歲的太子妃人選名單上，夭夭可是熱門人選。

　　且不管成或不成，總歸眼下所有人都是這般想的。

　　如此一來，不也就與夭夭掛鉤了麼，怎麼可能會不重要？

　　孟十三知董玲瓏是在為她憂心：「殿下總會處理得當的。」

　　倘若李壽連一個七皇子都應付不了，那他也就成不了她的靠山了。

　　「你倒是對太子殿下甚有信心。」董玲瓏略帶曖昧地調侃道。

　　高台上的戲法不間斷地繼續著，台下腰棚裡坐著觀賞的人，與穿插在棚中買些小吃食的小販，各種聲響摻雜在一起，未因夜漸深而停歇，反是越發地高昂起來。

　　孟十三很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覺得滿滿的煙火氣，屬實難得，也是她久居老祖洞廟裡所沒有的。

　　心情一飛揚起來，縱然尚處於危險的包圍圈中，她仍舊有了聊閑事趣事的興緻：「你大哥至今未有定親，是否乃因著心中有意中人？」

　　「我大哥說要等金榜題名了，再議親定親。」董玲瓏把董寬那一套說詞給照搬出來，而後饒有興趣地看著孟十三，「你突然問這個，是有什麼事情？」

　　難不成摯友瞧上她長兄了？

　　孟十三忽略掉董玲瓏眼中的揣測，實話實說：「上回我見到方小姐見到你家大哥的模樣，我便覺得兩人之間大抵是有什麼事情。」

　　她可沒什麼事情，有什麼事情的人可不是她。

　　董玲瓏啊了聲：「你是說沅沅，她……起初我也沒瞧出來，還是無雙先瞧出端倪，而後來問我，我方有所察覺的。」

　　「那你大哥是什麼意思？」孟十三眨巴著一雙含春帶媚的丹鳳眼，「我瞧著你大哥與方小姐也是挺配的。」

　　一為國子監祭酒之孫女，一為兵部右侍郎之子，雖說方沐潯與董寬的年歲差了個六歲，但當真能看對眼，亦是良緣。

　　董玲瓏搖頭：「上回沅沅與項二小姐相看，此事兒我大哥亦是知曉的，還是我與無雙特意到大哥跟前說的，為的便是想看一看大哥的反應……」

　　「結果沒反應？」孟十三接下話猜道。

　　「有反應。」董玲瓏嘆氣，「大哥說，如若沅沅能與項二公子成就姻緣，亦是天造地設。」

　　孟十三瞭然：「那就是你大哥對方小姐無意。此事兒方小姐可知？」

　　「我與無雙皆沒敢同沅沅提起此事兒。」董玲瓏覺得方沐潯單方面愛慕她的長兄，愛慕的年月亦是不淺，可就這般長久下來，長兄愣是沒什麼反應，「此前我與無雙都覺得大哥就跟一根木頭似的，沅沅那樣明顯的心意居然也看不出來……當然，未得無雙的提醒，我也是從未瞧出來沅沅對我大哥的心意。」

　　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後收起笑容，正色道：「且不說這看不看得出來，總歸我們那樣當面試探，得出大哥當真是對沅沅毫無兒女私情的結果……總覺得我們若是說了，沅沅必定傷心，不說吧，待時日一長，沅沅總歸能放棄對大哥的情意。」

　　「一廂情願，可不就得傷心麼。」孟十三不由自主地想到崔瑜那廝，趕緊搖了搖腦袋，把腦海裡的畫面給搖出去，回到眼前的話題上，「可這長痛不如短痛，既是早晚要知道，何不早些知道，如此也少誤些方小姐的大好年華。」

　　董玲瓏喃喃不得言，她覺得孟十三所言亦有道理，然讓她去同方沐潯捅破這一層絕情的薄紙，她又辦不到。

　　著實進退兩難。

　　想到會誤了大好年華，她不禁也想到崔瑜：「話說崔七公子至今未有成親，聽聞便是心裡一直有位鐘意的人，也不知是誰家女娘，竟能得崔七公子這般癡情，更不知那女娘，可知崔七公子為了她，亦是誤了整整將近二十載的大好年華。」

　　孟十三聞言，這回換她喃喃不得言了。

　　長安在邊上聽到，也是低眸看了眼自家主人，又瞥了眼無意中將閑言碎語說到主人此正主跟前來的董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