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假亂真
直上道觀除了觀主所在的院子,與諸女冠的居所之外,並無什麼禁地。
到道觀後方,自然也沒什麼不可的。
用過午食,孟十三在帶著長安往道觀後方去之前,趁著寶珠沒注意,她給長安使了個眼色。
數百年的默契,長安頓時會意:「寶珠,待會兒小姐要到觀後去,我們先去觀中後廚瞧瞧,看有無可口的點心與茶水可帶。」
寶珠不疑有他:「好!」
一口應下之後,她興匆匆地轉身,長安一個擡手拂面,她便雙眼一閉,倒在長安的懷裡。
長安把寶珠抱起,安置在客廂內室床榻上,才走回外間:「小姐,妥了。」
孟十三起身:「走吧。」
墓碑周遭設有術法,連水蛇有六百年道行,都無法靠近,她妖力盡失,僅有微薄妖氣,召來長安,也是為了破除那不知是何人設下的術法。
既然要破除術法,寶珠自然是不能在場的。
寶珠金銀賞春膽子再大,最多也就見過附在人身上,連術法都使不出來的小小妖邪,真見到妖與術法,卻是從未有過。
還是別嚇到寶珠了。
倘若不然,真教寶珠知道了,那金銀賞春定然也會知道。
關於世間有妖這件事兒,雖古今早有諸多傳說,但也隻是傳說,大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見到真正的妖。
妖雖比人強大,數量卻是遠遠比不得人多,妖再強大,也拼不過成千成萬源源不絕的人。
故而,妖能不為人知,還是盡量不為人知罷。
撇下寶珠,孟十三和長安來到直上道觀的後方。
直上道觀位於青雲峰的峰頂,道觀最後面是一處懸崖,道觀與懸崖之間還有一小片山林。
小山林不大,種了大片的槐樹。
長安一走入其中,便覺得十分親切:「小姐,這裡和咱們孟宅後面的那片槐樹林有些相像。」
她是九百歲的槐樹妖,本體種在孟宅後院。
在孟宅後院的後門出去,還有一整片槐樹林。
最中間的那一棵,是當年主人為了讓她有個伴,親手種下的。
後來,她便親手圍著主人給她種下的最中間的那棵槐樹,陸陸續續又種了許多棵,直至形成了一整片槐樹林。
孟十三信步走著,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她邊走邊看,直看到一棵帶有孟字的槐樹,她方停了下來。
長安也跟著停了下來:「小姐,這是『孟』字,字跡與……」
「與我親手刻寫在孟宅後面槐樹林中的,我親手種下送與你的那棵槐樹樹榦上的孟字一般無二。」孟十三接下長安的未盡之言,又感嘆道,「仿得可真像。」
她的字跡,也不算什麼秘密。
隻是能得她字跡的人,可不多。
千餘載來,也就那麼渺渺數人。
可在這相像的槐樹前,在這個仿著她的字跡刻寫下的孟字前,她竟然想不出會是哪一個人。
「小姐能否想到是誰?」長安問道。
孟十三搖首:「想不到。看此樹,應有一百餘年。百餘年前,除了來此鎮壓妖淵,我並無來第二回。」
長安把手放在槐樹粗壯的樹榦上,一會兒後收回手:「樹齡已有一百四十年。」
「一百四十年……竟是與大魏開國一般年歲。」孟十三驀地想到什麼,「長安,你再看看,在此片槐樹林裡,除了這棵相像的槐樹,與樹上的孟字,可還有什麼與咱們孟宅相似之物。」
「好。」長安身形一閃,隨即往槐樹林四個方向仔細探查。
孟十三伸手撫摸著樹榦上的字,過往的記憶隨著被喚醒。
當年她救下長安,卻又不想因長安而禁固住自己的步伐,於是拒絕將長安帶在身邊,帶往老祖洞廟一起清修。
然而,看著長安寂寥無望的神色,她又著實不忍,便生出了親手栽下一棵槐樹,並刻寫上她的姓氏,用作她的替身,陪伴著長安待在孟宅,守在孟宅的念頭。
念頭一旦生出,但再抑制不住。
於是她便做了。
事後長安看到孟宅後面那棵刻有孟字的小槐樹苗時,長安終於露出了笑容,當時她便知她做對了。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長安回到孟十三身邊:「小姐,這片槐樹林再無與咱們孟宅後面槐樹林相似之物。但我發現這片槐樹林暗藏著一個法陣,我瞧不出來法陣是什麼法陣,不過可以肯定,是降妖師設下的法陣。」
「確定?」孟十三聽到此片槐樹樹竟還有與降妖師有關的法陣,她不禁蹙了蹙眉頭。
「確定。」長安篤定道,「小姐可還記得,當年小姐從降妖師手裡救下我時的情形?」
孟十三道:「你是說那老禿驢想將剛剛開了靈智,僅僅三百歲的你困於一方天地,想將你連根拔起滅殺,而設下的那個法陣?」
「正是。」長安對三百歲時的自己,險些被降妖師斬草除根的境地,記得格外清楚,「那法陣,與我在這片槐樹林裡看到的法陣,一模一樣。」
孟十三點頭:「如此說來,這是一個不動便是防,動了便是攻的法陣,哪個降妖師會在此設下這般防攻一體的法陣?又是因何要設下這個法陣?」
頓了頓,她又問:「除了此法陣,你可還有發現其他?」
「沒有了。」長安回道。
孟十三指著眼前這棵相像的槐樹:「它可是位於正中央?」
這個長安也看過:「是。」
看來種下此槐樹,刻寫下此孟字,又種了這一整片槐樹林的人,不僅進過她的舊居孟宅,且還頗為了解她。
不然也不會連她在六百年前做下的事情,也能知曉得如此詳細,且還能仿照她的字跡,仿照得如此逼真。
倘若今日非是她親自到此,親眼看到此樹此字,恐怕僅聽人言,她都還不信呢。
「長安。」
「在。」
「剛才我若不說,你看此孟字,能否看得出來乃是仿的我的字跡?」
「看不出來。」
孟十三沒再言語。
長安亦是實話實說。
眼前此槐樹此孟字,確實已然逼真到足夠以假亂真。
非是本人,還真是無法斷定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