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再夜岀
李壽正埋首看奏摺,意會到左右兩道直直盯過來的目光,他頭也沒擡地說道:「孤身邊倒是有這樣的人,但孤想著,也得夭夭願意才行。」
季寬立刻把視線轉到孟仁平身上。
孟仁平對李壽之言極有同感:「夭夭不會同意。」
季寬道:「可以說服……」
孟仁平打斷道:「說服不了。」
季寬看向李壽,意圖求得援聲,奈何李壽一臉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當晚落衙,一回府孟仁平回院換好常服,連夕食都顧不上先用,他便大步出建平院,直往泰辰院。
他也沒旁的事情,就是要親眼看看自家大妹妹到底在忙些什麼。
無論忙些什麼,隻要大堂妹沒再偷偷摸出孟府去淌渾水,饒是大堂妹覺得後宅花園需要重新翻一翻土,他都要舉雙手雙腳贊同。
於是乎,由高近領路,由高遠隨侍,他一路踏進泰辰院後罩房前面的那些空地,看到孟十三帶著賞春正翻著一塊長土地的土玩兒得甚歡之時,他心甚慰地點點頭,打擾都沒打擾半分,轉身就回了。
慢悠悠回到建平院,他開始用晚膳,邊用邊聽高近彙報著今兒個孟十三在府裡都做了些什麼。
聽後覺得挺正常,孟仁平把高近所稟寫下來,而後將寫得滿滿的宣紙折了又折,遞給高遠:「送到殿下手裡。」
「諾。」高遠跟著孟仁平進出宮門無數次,亦非頭回在出宮之後又獨自進宮送消息傳話兒,此活計他幹得嫻熟,應得更是爽快。
李壽剛從文華殿回到東宮不久,尚在用著夕食,便從季寬手裡拿到高遠特意送進宮來的被折成四四方方的宣紙。
他慢慢將宣紙攤開。
季寬引頸去看。
宣紙上面滿滿的字,兩人都認得出來是孟仁平的字。
「今日,夭夭除了走出院門消消食,餘下時間都在泰辰院裡待著,要麼與銀狐逗逗趣,要麼到後罩房前翻翻土,要麼就在明曉堂裡品茗吃糕,要麼就在院裡喂喂草魚……」季寬邊看邊念出孟仁平寫下稟上來的事無巨細,儘是孟十三一整日都在作甚的內容,看到這裡念到這裡,他略不耐煩,「池南就不會寫點兒有用的?」
李壽擡頭橫了抱怨的季寬一眼:「這便是孤想看的。」
季寬瞬懂,往後退兩步,表示他閉嘴。
李壽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方終於放下,嘴角上揚的弧度,是如何也壓不下來。
季寬瞧向常青,沖常青挑眉又擠眼的。
常青側過身去,完全不想理會連他們殿下的心上人孟大小姐都敢多嘴多舌的作死季寬。
孟仁平到後罩房看過孟十三,孟十三自是知曉的,隻是孟仁平一聲不吭地來,又一聲不吭地走了,她也未刻意地打招呼。
而大堂兄剛回府就來看她,其因為何,無非就是怕她又悄悄出門幹一番拳腳去。
從後罩房回到明曉堂,孟十三坐下就與賞春說:「今晚子夜一過,我要出府一趟。」
賞春聽到自家小姐半夜三更還要出門,她手上端茶的動作馬上就停下來了:「小姐一個人麼?」
「當然不是。」既然孟十三跟賞春實言夜裡要出門,這會兒和誰出門也是實言到底,「和馬疾。」
經過近時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賞春對馬疾的能耐有了一個更高層次的了解,現今在她眼裡,關於武力,長安最高,馬疾居中,風箏最末。
眼下長安閉小關,風箏重傷在養,馬疾雖不住在孟府裡,但小姐要是有什麼事情,他必然會陪同助力。
如此之下,小姐是安全的。
隻要小姐安全,她再無可問的。
賞春問:「小姐可是有何要奴婢注意的?」
「大公子方才來了,又走了。」
「奴婢知曉。」
「今晚我出門之後,你看好院門,切莫讓大公子發覺我不在院裡。」
「奴婢明白了。」
囑咐完賞春,孟十三又招來銀狐,同銀狐交代了要幫忙看家護院,之後等到子時初,她到後門與候著的馬疾會合。
馬疾駕了一輛馬車來,孟十三上了馬車,他當車夫,一同往宮門方向奔。
上回是和長安一同悄悄摸進的宮裡,這回換成馬疾,她覺得無不同,馬疾較起長安來,確實是比較年少,小了足足五百歲,但隻護著她悄悄進個大內,以馬疾的妖力,完全可以。
馬車停在禦街離宮門較遠的地方。
停好之後,馬疾設下既隱身又消音的結界,罩著兩個人,護著孟十三一步一步靠近宮門。
到宮門,馬疾也使了穿牆的小術法。
與上回一般,這回進宮也很順利。
孟十三捧著十八學士,馬疾跟在身側,直接來到東宮,來到太永殿院中的水井旁。
馬疾往承廣殿看了看,問孟十三:「那便是太子殿下?」
孟十三想到方才在進太永殿之前,兩人剛好看到李壽與季寬邊走邊說著事兒往後殿去,身後還各跟著常青與白濁:「是。殿下旁邊的是季府的大公子季寬,亦是東宮的侍衛統領。殿下身後跟著的是大內侍常青公公,季大公子身後跟著的是東宮侍衛白濁,與今日沒看到的白沙同為季大公子手底下的兩大幹將。」
她詳細地和馬疾說了看到的所有人的身份。
往後馬疾幫她辦事兒的時候還很多,多認得一些人是必須的。
馬疾點頭,回過頭來看著水井:「在把十八學士放下去之前,可否要我先下去探一探?」
孟十三特意捧著十八學士一起進宮的意圖,於來的路上,她便同馬疾說了,連同為何要下水井的緣由也說了,她搖頭:「不用。讓十八學士下去,小青有無在井裡,很快便會有分曉。」
她對山茶甚有信心。
這讓被她捧在手裡的山茶顫了顫葉子。
孟十三看到:「別裝死,趕緊下去。」
時辰不早,她還得趕回去睡覺呢。
這具人身脆得很,可不太好熬夜。
山茶那兩片蒙著花朵的葉子聞言,抖著放了下來,一把清亮的男聲傳了出來:「……我怕。」